施雲琳和沈檀溪手牽著手邁上最後一級石階,立在思鴻寺門前,施雲琳隨口道:“香火不是很旺的樣子。”
沈檀溪微笑著,柔聲:“禮佛在心,不受外物所擾才對。”
施雲琳彎著眼睛笑著說:“是是,姐姐說的對。”
沈檀溪忽然臉色微變,拉著施雲琳快步走到一邊,直到邁進路旁的樹林裡。
施雲琳疑惑地望著她,問:“怎麼了?”
沈檀溪示意施雲琳去看。施雲琳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看見一個年輕郎君,正從思鴻寺邁出來。
男子弱冠左右的樣子,
五官硬朗中帶著天生的貴氣。更彆說一身精致的寶藍繡袍、腰間配著價值連城的寶玉,身後隨從低頭彎腰。種種跡象都在說明此人的身份尊貴。
“他是誰?”施雲琳問。
沈檀溪蹙眉解釋:“靖勇王。”
施雲琳了然,道:“聽說過這個人,聽父親說他能活下來完全是命硬。他的親生母親皇貴妃從他還沒出生就想弄死他,而且也不隻是想想,實施了很多次。不管是他還沒出生還是出生以後,皇貴妃都對他下死手多次。”
沈檀溪遙望著靖勇王,忽然道:“我能理解皇貴妃。”
施雲琳想了想,輕輕點頭,低聲:“我……好像也能理解。皇貴妃真可憐。”
施雲琳雖然是形勢所逼被迫嫁到亓,可湘國的戰火災難一直與亓無關。她想了一下,如果是魯國殺光了湘國所有人,她又在夫妻恩愛時被滅國殺掉所有親人的魯國帝王擄走,縱使被封皇貴妃給與恩寵,也隻是□□罷了。
看著靖勇王走遠,施雲琳和沈檀溪才繼續往思鴻寺去。
可是二人走到思鴻寺門前,卻被小和尚攔住了去路。
“今日不能招待兩位女施主了。”小和尚雙手合十。
“為什麼?”施雲琳追問,“寺廟這樣的地方也開始挑日子挑賓客了嗎?”
小和尚苦惱地撓了撓頭,不知道怎麼解釋才好。
一個衣著整齊的婢女從裡麵走出來,道:“兩位夫人進來吧。”
施雲琳瞥了一眼婢女走路時尺量的步子,一眼看出她必是大戶人家的侍女,更可能是宮婢。再想起剛剛見了靖勇王,施雲琳更確信她是宮婢。那麼現在裡麵的人恐怕就是某位宮中的大人物了。
施雲琳和沈檀溪對視一眼,便不想再進去惹麻煩了。
兩個人剛要轉身,看見一位貌美的婦人走到門口,打量著她們兩個。
施雲琳一怔,在婦人的麵龐上多看了兩眼。婦人不再年輕,可歲月不僅沒有抹去她的美貌,反而模糊她的年歲,給她添了一抹柔和深邃的美麗。不需要憶往昔去猜測她年輕時多貌美,因為現在的她足夠美豔。
“你也湘國公主?”她問。她聲線低柔,好像裹著雲霧般輕淺又遙遠。
“是。”施雲琳便沒有轉身立刻走。
婦人眉眼間隱約浮現一抹若有似無的笑,仿若陷入遙遠又美好的回憶裡,低聲:“我也曾是公主。”
施雲琳瞬間明白眼前這位婦人就是靖勇王的生母,宮中的皇貴妃。怪不得當年亓帝違著朝臣反對忍著民間非議,也要將她擄進宮中。
施雲琳說:“思鴻寺偏僻,沒想到皇貴妃會來這裡。”
“我的夫君名字裡有鴻字。”
施雲琳微怔,驚訝皇貴妃被擄進亓國成為皇貴妃小半生,仍舊可以正大光明地說起曾經的夫君。
皇貴妃轉身邁進寺中,接過宮婢遞來的香,插到香爐裡,而後道:“你們自便。”然後她走到一旁的長桌後坐下,接了筆,開始抄寫經文。
施雲琳和沈檀溪這才邁進去,兩個人從香案上取了香點燃,跪在蒲團上虔誠為家人祈福。
願明澤平安。
願父親長壽安康得償所願。
願戰火結束,滅敵歸鄉。
上了香,施雲琳和沈檀溪再走去長桌,謄一份經文。
濃鬱的檀香飄著,三位美人坐在案後執筆抄寫經文,懷著虔誠的心。倒成了一道佛陀前的柔美的景色。一室安靜,唯有偶爾翻動紙張的聲音。
皇貴妃抬頭,看著兩位被困在異國的年輕女郎虔誠抄經的模樣。她心裡忽然有些恍惚,想起自己年輕時滿懷希望的樣子。餘生已經走到了儘頭,那些日日祈求的願望都成了空。她倒是希望這兩位女郎能幸運些,早日得償所願吧。
忽然有一支利箭破空射進寺中,刺穿柱子。
“護駕!”小太監細著嗓子大喊。侍衛拔刀衝出去幾個,餘下的侍衛和宮婢們將皇貴妃圍住保護。
施雲琳和沈檀溪驚訝地抬頭,驚見越來越多的箭矢朝著室□□進來。
皇貴妃寫完正在寫的那個字最後一筆,才抬眼對施雲琳和沈檀溪笑了笑,道:“早知道連累你們,便不請你們進來了。”
言罷,她繼續平靜地抄寫經文。
施雲琳本是被這長箭亂射的陣仗嚇到了,可皇貴妃的平靜撫慰了她心裡的不安。她多看了一眼皇貴妃的從容,默默拿起筆繼續抄寫。
直到更多的利箭射進來。一支長箭跌落,落在施雲琳正抄寫的經文上。
她看著眼前的長箭還沒回過神,又一支長箭射來,擦過她的肩,衣衫破,鮮血湧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