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箭再次朝婦人的胳膊刺去,這一次可不僅僅隻是將她的衣袖釘在牆上。鋒利的箭尖劃破她肩頭的皮肉,鮮血立刻湧出來,將她白色的寢衣頃刻間染上了一片紅。
婦人吃痛,驚呼求救:“來人!快來人啊!劉鵬鶤!劉鵬鶤你死到哪裡去了!”
禦林軍統領劉鵬鶤站在院牆外,閉著眼睛,暫時根本不敢出麵。
施雲琳愣愣看著這個婦人肩上的血跡,忽然就發現這和她肩頭的傷一模一樣。
亓山狼又抽了支箭搭在弦上,握著施雲琳的手再次射出去。箭尖在婦人的傷處偏下位置再次劃破皮肉。
婦人驚呼謾罵,因為恐懼和疼痛,讓人聽不清她在罵些什麼。
長箭離弦,弓弦一次次彈著施雲琳的指腹
,微微的震動痛感,也悄悄蕩在她心口。
施雲琳回頭,近距離地望著亓山狼冷毅的側臉。他閉起一隻眼,神情漠然又專注。
施雲琳望著他。在婦人驚恐的尖叫聲中,輕輕說:“夠了。”
“十支。”亓山狼道。他沒有側首去看施雲琳,漠然地又取了一支長箭。
十倍奉還,這是原則。
院子裡站著神色複雜的施家人,院外圍了一圈又一圈的禦林軍。可是隻有婦人的尖叫呼痛聲,其他人仿佛都在屏息,將氣息放得輕淺。
後來婦人昏了過去,也不知道是疼的,還是嚇的。婦人不再哭喊,天地之間一片死寂,唯有射箭的破風聲。
又是一支長箭射出去,在婦人白色的衣袖上綻出一片紅。亓山狼再拿箭之前瞥了一眼施雲琳的手,粗糲的指腹輕輕捏了一下施雲琳被弓弦彈得微紅的指尖。
然後他一次取了三支箭,豎起弓,射出最後三支箭。
施雲琳長長舒了口氣。望著昏迷的婦人,她弄不懂心裡的絲絲歡喜應不應該。她轉過臉來望向亓山狼,問:“她是什麼人?”
“皇後。”
施雲琳柔和的眸子一下子瞪圓,浮現驚恐。仿佛聽見了一個極其荒唐的天大笑話!
亓山狼是瘋了嗎!他怎麼敢把千千歲的皇後釘在牆上射著玩兒!
亓山狼垂首地看向她,目光在她震驚的眉眼上多停留了一息,問:“可以了嗎?”
可以了嗎?什麼可以了嗎?他是想問她這樣做出氣夠不夠嗎?可是她根本沒生氣啊……
劉鵬鶤見亓山狼放下了手中的弓,這才敢露麵,帶著禦林軍湧進來。先是派幾個人把釘在牆上的皇後娘娘救下來。
劉鵬鶤瞧著亓山狼沒有阻止的意思,才示意禦林軍將皇後帶走。車輿已經停在院外,太醫也都備好了。
而後劉鵬鶤硬著頭皮朝亓山狼走過去,立在他麵前,愁眉苦臉地說:“大將軍,您、您這是讓我難做啊——”
按照律例,直接將亓山狼先斬後奏也不為過。可是劉鵬鶤敢嗎?他當然不敢。不僅是他不敢,整個大亓沒有幾個人敢。否則亓山狼也不可能堂而皇之闖進皇後寢宮,將貴尊的皇後娘娘趕出宮,一路趕到這裡來……
亓山狼瞥了他一眼,將手裡的長弓扔給他,而後大步往外走。
劉鵬鶤趕忙雙手去接。
施雲琳望著亓山狼又要走的背影,下意識地往前邁出半步,問:“你去哪兒?”
亓山狼腳步頓住,回頭瞥了施雲琳一眼,道:“坐牢。”
施雲琳愣愣站在原地,望著亓山狼頭也不回地走了。圍在院外的禦林軍也都撤離。小院重新恢複了平靜。唯有南牆上沾的一些血跡,提醒著她剛剛在這小院裡發生了多麼荒唐的事情。
她轉過身,望向家人,見家人也個個眉頭緊鎖、一言難儘。
宿羽趕到的時候,禦林軍已經撤離。宿羽頭疼地用虛握的拳輕輕錘了錘頭側。他立在小院院門外也
沒進去,沉吟片刻,轉身離去,直奔趙府。
見到趙興安的時候,趙興安正在跟小孫女學繡花。他悠悠哉哉,慈眉善目地望著孫女。
宿羽更是頭疼。他走到近處,道:“大將軍又要坐牢了。”
趙興安將手裡的撐子遞給孫女,柔聲細語地說:“珠珠去找姐姐玩去。爺爺有客嘍。”
小姑娘點頭,抱著繡布,歡快輕盈地跑來。
趙興安含笑望著小孫女跑遠,端起一杯熱茶來,問:“他又把誰剁了?”
“倒也沒殺人,”宿羽道,“就是把皇後釘在牆上當靶子射著玩了。”
“咳咳咳……”趙興安被嗆了一大口熱茶,一陣孟咳,滿是褶子的臉都被咳得通紅。等不咳了,他哈哈大笑起來。
“您還笑。”宿羽無奈地在一旁坐下,“人是您從亓山領下來的,很多事情您總要教他的。”
“教什麼?你以為他是傻子不懂人和人之間的那些算計、規則?”趙興安搖頭,“他什麼都懂,就是不想遵守。就算他沒本事,也不會遵守那些歪歪繞繞。寧死也不遵守。”
宿羽道:“那眼下怎麼辦?他自己大搖大擺進了天牢。”
“急什麼?又不是第一次進去,早晚能出來。”
“所以他要一直這樣下去?魯早晚會滅,戰事結束後他怎麼活?”
趙興安意味深長地說:“你這還是人的思維。人想活,狼卻求死得英勇暢快。”
“可我想讓他活。”宿羽歎息,“老將軍,我從未見過比他更擅排兵布陣的將帥之才。我不想他天妒英才、早早隕落!”
趙興安神色微凝,沉默許久,才道:“其實,亓山狼有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