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青宜轉過臉,盯著施雲琳。“你在說什麼?”
施雲琳腦子裡很亂,她問:“陛下知道您的眼睛嗎?亓國人知道賀蘭皇室的眼睛可能會不一樣嗎?”施雲琳
的聲音在發抖。
賀青宜搖頭。
她這一生,這雙眼睛鮮少起變化,一手之數罷了。她待亓帝向來冷漠,不給他任何情緒,更是從來沒有在他麵前出現過。
她困在窈月樓裡,不問外事,誰也不認識,什麼事情都不知道。
“你許是看錯了。”賀青宜有些累,“你走吧。”
施雲琳沒有走。她將手心貼在心口去壓了壓瘋狂跳動的心臟,再顫聲問:“娘娘,您……您確定您第一個孩子夭折了嗎?”
賀青宜拿圓鏡的手僵住,臉上瞬間煞白。
就在那一年的除夕,她被齊英縱擄進皇宮。她身為公主第一次向仇敵求饒,她護著自己的肚子求齊英縱放過她的孩子。可是齊英縱仍舊對她用強。
她流血二日,終是沒保住那個孩子,讓其胎死腹中。
後來她懷上齊嘉恕,因為想墮胎,被綁在床上直到生產。
她每次看見齊嘉恕就會想起那個夭折的孩子。齊英縱給他起名恕,是希望她寬恕。
怎麼可能寬恕。
看著齊嘉恕說話、走路,長大,她眼前總是忍不住去想若和鴻郎的孩子能活下來……能活下來……
她恨齊嘉恕。仿佛他的存在取代了她的親骨肉。齊嘉恕越是健康伶俐榮華,她越是會想起那個夭折在血泊裡的親骨肉。
賀青宜閉上眼睛,努力抑製全身的發抖,冷聲:“出去!”
施雲琳被她這一吼嚇了一跳。她看得出來賀青宜整個人此時此刻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她在心裡勸自己要冷靜,不能讓其空歡喜。她也不知道真相,她應該先調查清楚……
她慌忙地轉身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又突然頓住腳步。她轉回身,大步朝賀青宜走過去,一步比一步堅定。
立在她麵前,施雲琳吐字清晰緩慢又堅定:“我確實見過一個人的眼睛會隨情緒變顏色,有時是幽藍色,有時是蒼白色。我見過無數次!”
“他自小被人遺棄在深山裡,被狼群養大。有人告訴他倘若上戰場名揚萬裡,就能找到父母。他離開熟悉的山林,打了一場又一場勝仗,現在整個天下都知他。”
“可是他的父母還是沒有去找他。他還是不明白是不是因為眼睛天生有異才被拋棄。”
施雲琳深吸一口氣,再問:“娘娘,您確定那個孩子沒有活下來嗎?”
賀青宜沉默了很久很久,她腦袋裡空空的,好像在聽一個陌生的、遙遠的故事。
“他是誰?”賀青宜問。
“亓山狼。他現在叫琅玉。”
“多大了?生辰是什麼時候?”
施雲琳搖頭:“不知道。他應該也很想知道。”
“我……我應該去把事情查清楚再來說這些。可是那麼久遠的事情,我恐怕很難查清楚。又怕蹉跎誤。娘娘,您幫我查好嗎?”
“年宴要開了。你去吧。”
施雲琳還想再說什麼,見皇貴妃似有逃避之意。也不敢再逼
迫,福了福身,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回頭望去,見賀青宜去拿梳子,她的手在發抖。
施雲琳垂眸往外走,心裡在琢磨這件事情要怎麼去調查。她一路心事重重,即將到了辦年宴的萬壽殿,她拍了拍臉頰,努力讓自己平靜下去。
可是萬壽殿裡一片喧嘩,還有刀劍之聲。
施雲琳跟著宮婢快步走進去,看著齊嘉辰被侍衛摁在地上,玉冠掉了,披頭散發。
宿羽站在遠處,對施雲琳點了點頭。
亓帝指著跪地的齊嘉辰,手指發抖。
若齊嘉辰殺害齊嘉安的事情是私下查出來,亓帝會選擇瞞下來。可今日被人當著滿朝文武揭發,他根本無法包庇!
“你……你為了太子之位殘害手足,實在蛇蠍心腸!今廢太子之位,貶為廢人!”
“父皇!我沒有我沒有!”齊嘉辰掙紮。他一回頭看文武百官嫌棄、搖頭。人證物證具在,他知道無法抵賴。
他怒聲:“父皇明鑒,是四弟想先殺我!”
亓帝擺了擺手,令人將他拖出去。
齊嘉辰被侍衛剛拖出萬壽殿,齊嘉致跌跌撞撞跑來。齊嘉致滿身汙泥,披頭散發地傻笑。
他如今瘋瘋癲癲,在宮中胡鬨,有亓帝縱著,無人管。
齊嘉致撲上來的時候,滿身汙泥蹭在齊嘉辰身上。他嘿嘿傻笑,湊到二弟耳邊,低聲:“思鴻寺、彆院。”
齊嘉辰震驚。原來四弟從未背叛他。
施雲琳被送進彆院是齊嘉致所為,也是他引齊嘉安去。他要二弟四弟自相殘殺。
他得不到的,那就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