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我們來遲了。”施雲琳有一點不好意思。
賀青宜搖頭,她把腿上的白貓放下,一邊起身朝膳桌走去,一邊說:“舟車勞頓,多休息一會兒才對。夏日天長,也沒有很晚。”
是啊,夏日白天天長,可是現在卻已經天黑了很久,可見他們兩個是真的來得很晚。施雲琳仍舊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宮婢悄聲走進,端上來一道道精致菜肴。
“聽琅玉說,你喜歡吃草,就多給你做了幾道青蔬。”賀青宜笑著說。
吃草?施雲琳
() 無語地看了亓山狼一眼(),又立刻甜笑著對賀青宜道謝:多謝母親●[((),我什麼都吃的。”
一桌子八道菜,隻有兩道是賀青宜親手做的,一葷一素。大抵公主們都是嬌生慣養長大都不會喜歡廚房這種地方,能做出幾道像樣的菜就夠了。
施雲琳依次嘗了那兩道菜,甜笑著誇讚好吃。亓山狼默不作聲,隻是一口一口地吃著。
施雲琳偏過臉看向亓山狼,有些意外他在賀青宜麵前也是這樣寡言,她一直以為亓山狼在慢慢改變,變得越來越能說會道。現在才隱約明白他似乎在彆人麵前仍舊沒太大變化,還是曾經的亓山狼,隻是在她麵前話多了些。
賀青宜見施雲琳看向亓山狼,她了然地笑笑。哪裡需要那麼多話呢?她知道她和鴻郎的孩子還活著,能再看見他,已經覺得很幸福了。沉默地陪伴,也是一種舒服的母子相處。
亓山狼感覺到施雲琳的目光,他接收到提示,開口:“好吃。”
賀青宜有些悵然地說:“我隻會這兩道罷了,不像你父親,他廚藝很好,做的東西很好吃。”
亓山狼手中的筷子停頓了一下,抬眼看向母親。他從未聽母親提過父親,也不敢提起亡人怕惹母親傷心。
賀青宜頓時有些自責,忽略了兒子對父親的好奇,居然沒有對兒子講過他父親的事情。
可是從何說起呢?
賀青宜想了又想,說:“他啊,是個很好很好的人。什麼都會,什麼都能做好。”
施雲琳想象了一下一個什麼都會做,而且極其擅長廚藝的男人。她說:“一定是個溫潤如玉的翩翩郎君。”
賀青宜錯愕了一下,連連搖頭:“不不不……”
她看向亓山狼,道:“你長得很像你父親,你父親也和你一樣強壯高大。”
“武將?”亓山狼問。
賀青宜緩緩點頭。
是個武將,不過從戎的時間並不長。那是她小時候隨手一指挑出來的奴,養在身邊當近衛。可是他膽大包天肖想賀國最尊貴的公主。他從最低賤的奴隸爬起來,學習讀書寫字,亦學詩詞歌賦,世家公子會的東西,他都要學。又殺上戰場掙功名,洗去卑賤的奴籍,去娶高不可攀的公主……
隻是這些事,賀青宜沒有對亓山狼和施雲琳詳說。她不太願意提及了,那些美好沉甸甸,她沒有力氣再提及,就讓那些事都墜在心底吧。
三個人用過晚膳,施雲琳和亓山狼又在鳳儀樓多坐了一會兒。大多時候都是施雲琳和賀青宜在說話,亓山狼隻偶爾說上隻言半語。
賀青宜體力不濟,施雲琳和亓山狼也沒有久待,好讓她早些休息。
賀青宜坐在窗前,目送他們兩個離去。直到施雲琳和亓山狼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裡,她輕輕歎了口氣。
“太後,該喝藥了。”宮婢端著湯藥送進來,悄聲放在桌上。
直到湯藥已經涼透,賀青宜還是沒有喝。
她近來越來越覺得身乏,她望著漆黑如潑墨的夜幕,卻隱約
() 看見鴻郎的身影。思念如山巒壓著,她很想很想去找他。
原先因為恨,不能死。
如今因為愛,不能走。
翌日一大早,亓山狼掀開被子下床,儘量不吵醒施雲琳。可是外麵瓢潑大雨,轟鳴的雷雨聲早就把施雲琳吵得半醒半眠了。
亓山狼昨天下午回宮,今早必要去上朝,甚至接下來一段日子也都要去。
他回頭見施雲琳已經醒了,他掀開被子伸頭進被子裡親了一口,然後大步往外走。
施雲琳迷迷糊糊,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亓山狼已經走了出去。
這場暴雨來勢洶洶,雨水如瓢潑。今日亓山狼上朝,滿朝文武不管住得多遠,也要冒著傾盆大雨及時趕到。等到了朝堂之上,個個澆得像個落湯雞。
宿羽遠遠看見亓山狼,趕忙提起前擺快步往前奔——若是在帝王後麵到,那就是遲了。
亓山狼了然駐足,等著他。
亓山狼想起來宿羽的府邸離宮很遠。那些朝臣並非所有人都每日上朝,倒是宿羽日日必到,代理朝政之後處理完折子,才匆匆趕回府邸。
等宿羽走到近處,亓山狼道:“搬到宮裡住。”
宿羽正擰袖子上的雨水,聞言愣了一下,略思忖,趕忙道:“多謝陛下美意了,隻是賀羽沒出息,念家念得厲害。”
“把你妻兒帶著。”亓山狼轉身往殿內走。
宿羽微怔之餘,趕忙跟上亓山狼,邁進朝堂。朝臣們都恭敬地垂首候著,他倒是不方便再繼續說這件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