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契約婚姻(1 / 2)

林月喬沒有乖乖回屋, 她實在想弄明白,楚湛現在究竟在想些什麼。

即便沒有使用反操縱腕鈴時覺醒的那股念力,林月喬還是能敏銳地感知到, 現在的楚湛,似乎正深陷痛苦和矛盾之中。

這種痛苦非同以往, 林月喬小時候總能一眼看穿他為什麼事不舒服。

哪怕楚湛自己不知道,她都能默默幫他解決問題。

而現在, 她的小傻子哥哥,正在遭受她無法理解的折磨。

她本能想要救出他、安撫他,可她得先找出問題所在。

林月喬直起身, 左手指尖輕輕掃過博古架上的古董花瓶,鼓起勇氣, 朝裡屋走去。

木屐聲緩慢踏過,她繞過香爐, 有些羞澀地站在了屏風旁,一手搭在屏風的梨花木框上, 不好意思再繼續上前。

她小聲開口試探:“我們睡前, 能閒聊兩句嗎?從前我們總一起玩到天黑,哥哥還曾說過, 等以後成了親, 你就再也不用掐著時辰回自己家去了。”

楚湛低頭盯著書, 低聲自嘲:“你那時候還說你最喜歡楚湛哥哥呢,誰會料到小時候的話當不得真?”

林月喬心尖一擰, 又是這樣的話。

他究竟為什麼會有這麼奇怪的念頭?

林月喬快步走到床邊,一屁股坐在他麵前,蹙眉質問:“楚湛,你從前對我從來沒有半分隱藏, 都是有什麼說什麼,為何如今心裡不痛快了,也不讓我弄個明白,隻說這些叫人心酸難受的嘲諷?你有什麼怨恨,為何不明白告訴我?”

楚湛詫異地抬眼看她:“我說得還不夠明白嗎?”

“當然不明白!你要我怎麼明白呢?你一口咬定我不喜歡你,這種事,你要我怎麼想明白?我喜不喜歡你,我心裡難道還不清楚嗎?”

林月喬實在委屈,顫聲道:“我知道三年前做了錯事,傷了哥哥的心,所以我在沐霖大典跟你重逢後,一直不敢做越界的事。

我原是想,你若是不再喜歡我了,我也不強求你,頂多是請你依照婚約與我結契兩年,躲過沈家的婚事,我二人便各奔東西。

可重逢至今,我總是能感覺到,哥哥的心,還是在我這裡,既然放不開手,又為什麼要這樣折磨自己?”

楚湛眼神很困惑,過了一會兒,忽然苦澀地一笑:“你覺得你不喜歡我這件事,很難理解?原來喬喬也有沒法理解旁人感受的時候?這有心無力的感覺怎麼樣?每回猜你為什麼事鬨彆扭,我都是這種感覺。你總說,如果我真心喜歡你,就不會不懂,那現在呢?你也是因為假裝喜歡我,所以才不懂我?”

林月喬渾身一顫,屏住呼吸,神色驚愕地注視他雙眼。

二人相對而坐,沉默許久。

林月喬才終於呼出氣來,心跳變得無比沉重,撞得她胸腔悶痛。

剛才一瞬間,她忽然感知到了楚湛那難以宣之於口的痛苦。

她隱約明白了楚湛為什麼如此堅決地,認定她不喜歡他。

“我有些明白哥哥的意思了。”林月喬低下頭,緊張地摳弄左手的拇指指甲,悶悶地小聲說:“我當初太任性了,哥哥在京城三年,來往過的朋友,該是都沒有像我這般討人厭的,所以才覺得我……”

“不!喬喬!”楚湛陡然直起身,蹙眉打斷她的話:“我不許你說自己任性討人厭,你若是想談,便就事論事。我隻是說有很多時候,你會莫名其妙的難過,我確實無法理解,但這不是因為我不喜歡你,我希望你明白這一點,哪怕已經晚了,我仍舊希望你現在能明白,我從來沒想故意惹你不高興!”

“我知道的。”林月喬艱難地深吸一口氣,右手緊緊抓住左胳膊,像是想儘可能縮小自己。

她啞聲說:“但是我沒有辦法,對不起,楚湛,我真的沒有辦法。我從記事起,每時每刻,每時每刻,都能看見我爹娘關心我弟弟,卻不在意我,可能……”

鼻腔似乎堵住了,她嗓音變得很悶:“可能正常的人,應該早就習慣了,麻木了,可不知道為什麼,我一刻都沒能習慣過,我爹娘明目張膽地偏心,我每一次都會難受,哭鬨,如果他們還不在意我,我就也要讓他們難受。

甚至變本加厲,隻要在彆人身上看見類似的不在意,看見自己愛的人偏心彆人,我的腦袋裡,就會開始尖叫!‘完了!結束了!果然又是這樣!無所謂!我才用不著你喜歡我!我才不怕!我無所謂!’然後我就會發瘋……”

她抿住嘴,低頭迅速抹掉淚水。

再抬起頭,看見楚湛茫然震驚的臉。

“對不起……”眼淚再次溢出來,她知道楚湛不了解她年幼時的真實經曆,這麼說他未必能聽明白,但此刻她隻想要一口氣把那些痛苦全都說出來,“我總是控製不了那種恐懼,因為每次發生這種事,我哭著求我爹娘也要對我好,他們總是會說,‘當姐姐的,不能這麼小心眼’,‘沒有見過姑娘家像你這麼不懂事的’,‘你再這樣子,以後沒人喜歡你’。”

“所以,我要表現得懂事,就得什麼都不說,隻能等他們看出我委屈,主動來可憐可憐我……”

她大口吸了一口氣,雙手抱臂,看向楚湛,故作好笑地聳聳肩:“我難過的時候,就是不敢說出來,我不是想為難你,故意要你猜,我是怕說出來……又是……芝麻大點破事,你就會發現,我是小心眼不懂事的人。”

她忽然咧嘴笑起來,笑得很不好看,仿佛在嘲笑自己滑稽愚蠢的性格,她不小心嗓音過大地宣布:“然後我爹給我的詛咒就又應驗啦!沒人喜歡我。”

空氣仿佛凝固了。

坐在床上的兩人沉默相對。

隻有香爐裡的煙霧緩緩流動著。

林月喬感覺魂飛魄散,她不知道為什麼一衝動,把自己的短全給揭了。

楚湛在想些什麼呢?

她小時候一副嬌氣大小姐的樣子,原來都是打腫臉充胖子啊?

一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倒黴蛋,好不容易有個把她當寶貝的哥哥,真把自己當回事了,半點委屈受不得。

“還好我現在已經長大了!”林月喬趕忙自己給自己找台階:“我沒彆的意思,就是希望哥哥彆為小時候的事慪氣了。其實你當年用不著太把我當回事的,真的。連我爹娘都不搭理我,我當時就是被你慣的。這樣吧,罪責一人一半,哥哥能接受嗎?”

楚湛沒回應她的玩笑,依舊困惑又驚愕地注視她。

似乎某些根深蒂固的認知,陡然被她粉碎了。

林月喬尷尬地站起身,低頭撫平浴袍,喃喃說了句:“哎呀,都說得犯困了,我要去睡了哦,明天見。”

說完就落荒而逃。

-

翌日上午,傅簡逸又在校場東北角老地方看見了楚湛。

隔著老遠,傅簡逸就大吼一聲:“你怎麼來這麼早啊楚湛?兄弟讓你久等了!”

在確定周圍修習體術的弟子紛紛轉頭看向他之後,傅簡逸立即大搖大擺走過去,在楚湛身邊坐下來。

他本來想顯示一下他跟楚湛關係有多鐵,伸手想要勾肩搭背,卻被楚湛一個警覺地側眸,嚇得乖乖縮回手。

清了清嗓子,傅簡逸小聲問:“怎麼樣?清濁咒好用麼?是不是念一遍就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