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我並不怎麼關注。”
萊奧尼斜靠在欄杆處,冷淡地說:“他的小辮子太多,隨便抓就一大把,想要搞死他,對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有難度的事情。但我隻覺得,那樣也太便宜他了。所以,我要他活著,一日日寢食難安、如芒在背地活著。”
說到這裡,這位黑夜之子的臉上露出一種惡毒而又得意的微笑:“你猜,他今天回到家裡會看到什麼?”
“什麼?”
西奧多眼睛亮晶晶,配合地發問。
“也許……是遍布宅邸的、腐爛的、發臭的屍體?”
萊奧尼舔了舔上唇,微笑:“我的報複,從未終止。我的禮物,也不是躲到邊境就可以完全避開的。”
西奧多一下子撲倒在了旁邊的欄杆上,哈哈大笑:“真棒啊,萊奧尼!看來你還沒被帕特爾老師教傻!我真想看看那蠢貨的臉色!”
然而,萊奧尼聽到帕特爾的名字後,臉上的笑容就又消失了。
他揣在衣兜裡的手,下意識地摩挲起了那個小石像,想著小石像臉上那種依賴和燦爛的笑容,就有些不自在地轉開了話題:“彆提他了,說說那個來出使的日神之子,你見到了沒?怎麼樣?”
“我遠遠看過一眼,是個無趣的人。”
西奧多不怎麼高興地抱怨起來:“預言這玩意兒真是害人不淺啊!”
“我不知道有沒有和你提過,他身上除了‘弑父’的預言外,似乎還有一個什麼‘會曆經苦難’的預言。”
“我可能沒提,因為一開始也沒當真。”
“‘弑父’就不說了,這種‘曆經苦難’的預言,正常人難道不應該理解為,在做什麼大事的時候,需要經曆一些挫折、磨難嗎?”
“可結果……”
“真特麼見鬼了!阿瓦羅尼亞到底是個什麼鬼地方?”
“預言是‘曆經苦難’,但不代表就要從小給他罪受吧?”
“明明同是神明之子,可我看他從頭到尾都沒什麼神明之子的樣子,更沒有什麼神明之子的待遇,沉默寡言、老老實實,使節團裡的那些人,讓他做什麼就做什麼,沒意思透了。”
萊奧尼詫異地挑了挑眉。
他可一點兒都不覺得那個什麼日神之子會成為一個老老實實的人。
本來還沒什麼想見麵的意思……
可被西奧多這麼形容後,他反而被激起了見麵的興趣。
此時,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大王子薩諾斯按照原本的規劃,正在王宮中有模有樣地參加著慶功晚宴。
赫菲斯獨自一人離開剛剛在城裡安頓好的阿瓦羅尼亞使節團,沒什麼王子樣地漫步在了王城的街頭。
他一邊平靜地享受著無人注意的孤獨,一邊默默地在心裡比對著幾個國家的不同。
因為現任國王叔叔的忌憚……
他已經好久都沒有回國,一直跟著使節團四處跑,如今已經走了不下十多個國家。
在這些國家中,除了自己的祖國和一些名不見經傳的小國外,規模最大的就是安東國和博蒙特國了。
但和安東國不太一樣。
也許是國王的統治風格不同,博蒙特國的人民,整體氛圍……
他靜靜地望著街道上那些數量頗多的小商販們,還有臨近太陽下山,街道上依舊不見少的行人們……
整體氛圍似乎更放鬆一些?
想到這裡,適才那些被留在城外的殘疾士兵們,兩兩地也開始進城了。
他們身上都帶著大大小小的傷痕,尤其是個彆幾個,臉上傷疤還沒好利落,傷口表皮外翻、極為駭人。
但由於全都耷拉著腦袋,臉色難看又一副躲躲閃閃的樣子,像是夾著尾巴的流浪狗,反而不怎麼嚇人了。
赫菲斯輕輕地歎了口氣。
他對管閒事毫無興趣,可有時候真的想不明白,為什麼大王子那樣的人類會占據高位?
這時候,一個瘸了條腿的殘疾士兵,由於心中有事,低頭走路,沒看到前方打打鬨鬨的小孩子。
等孩子一頭撞過來的時候,他單腿站立不穩,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雙手本能地揮舞著,本來是想要尋找可抓握的地方,卻不慎打翻了一個賣麵包小販的攤位。
“哎哎,你怎麼回事!”
小販頓時大嗓門地叫嚷起來。
街道上瞬間安靜。
所有人都順著聲音,下意識地看了過去。
殘疾士兵的臉漲得通紅。
他狼狽地半坐在地上,一手撐著地麵,一手似乎想要擋住無數人看過來的目光,整個人難堪得無以複加。
——我隻是在戰場上受傷……
——從此就變成個怪物了嗎?
“哎哎,說你呢?你怎麼回事啊?”
賣麵包的小販還在嚷嚷著:“你摔壞沒?疼不疼?有沒有撞哪?嘿,行啦,彆管麵包了。反正也是賣剩的,你要不嫌棄外皮臟了,拿兩個吃都行。”
殘疾士兵愣住了。
旁邊似乎想上前幫忙的戰友們也停住了腳步。
街道上的凝滯也一下子被打破了。
適才亂跑的小孩兒被父母揪著耳朵拽了過來:“誰叫你在街道上亂跑的?快道歉。”
“兄弟,沒事吧?”
“要不要去藥鋪抓點兒藥?我這就帶你過去,沒事!那藥鋪便宜,花不了幾個子兒。”
“一邊去,這兄弟受了傷,不得有人扶過去啊!你們都走開,我力氣大,我來扶他!”
“呸,我力氣難道就小嗎?”
“你倆一邊吵去,讓一讓,我來扶!”
一群人突然就這麼七嘴八舌地爭了起來。
之前還在冷眼旁觀的赫菲斯怔住了。
他困惑地看著這些人,愕然發現,博蒙特國的人,似乎都不是‘放鬆’可以形容的了。
這是不是有點兒……
過分熱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