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熬到兒子丁寶鋒出息了,又要來伺候兒媳婦。
所以,丁老太的心裡是苦澀的。
但她不敢抱怨。
兒媳婦的娘家爹媽幫襯了她兒子許多,她還指望兒子日後能更進一步呢,自然隻能在兒媳婦跟前伏低做小。
連腳掌流血流膿了,她也隻是在兒子跟前哼哼。
丁寶鋒關上門,蹲在床前,默默的給她擦洗腳上的血汙。
那些藏在扭曲變形的腳掌裡麵的傷口,根本沒辦法清洗,他隻能一邊洗,一邊落淚。
洗完出去換水,他聽到了隔壁東房傳來的歡笑聲。
崔倩倩在逗兩個孩子玩兒。
那是他們的一對龍鳳胎孩子,兒子叫丁團團,女兒叫丁圓圓,虛歲四歲。
按照實際年齡來算的話,應該跟師敬戎家大兒子差不多大。
丁寶鋒杵在堂屋裡,聽了會那邊的聲音,眼瞼黯然的垂下。
他就不該聽他媽媽的話,娶了這麼一個甩手掌櫃的嬌嬌女。
他來當兵,就是想讓他媽媽享福的。
可是現在……
他覺得自己不孝,他對不起他媽。
可是他又毫無辦法。
他不敢得罪老丈人,也不敢忤逆丈母娘。
他們兩個都在任上,想弄死他簡直輕而易舉。
他隻能忍。
他深吸一口氣,把淚水逼退,出去換水,回到西房繼續給他的老母親洗腳。
一邊洗,一邊心疼。
火辣辣的疼。
他又一次問道:“媽,您回去吧,叫她自己帶得了,孩子馬上上學了,她隻要做做飯洗洗衣服接送一下就行了,彆人都能做,她有什麼不能做的?”
“算了,再忍忍吧,媽都是快進棺材的人了,沒什麼好心疼的。”丁老太笑了笑,眼中有慈愛,也有報複了兒媳婦的快意。
她的溫柔是裝的,她的勤快也是迫不得已的。
她每天都會把腳上的傷口踹裂開,好換取兒子無條件的心疼和嗬護。
隻要兒子能給她洗一回腳,她這心裡也就平衡了。
她勸道:“前途要緊啊,我的兒啊,媽這一輩子,就隻有你這麼一個指望了。你哥哥是個酒蒙子,你弟弟又不爭氣,你妹妹更是氣得我想上吊。我隻有你了。兒啊,聽話,忍忍吧。再說了,媽是為了你的孩子,自己的孫子,再苦再累,又算什麼呢?”
丁寶鋒聽不得這話,彆開頭去,眼淚止不住的流。
盆裡的血水像是他心尖尖上流淌出來的,是他們母子掙紮求生的血淚。
他緩了好一會兒,才起身出去倒水。
又換了一盆乾淨水,進來給丁老太洗第三遍,再給她上噴點消毒水,免得感染加重。
收拾完,他心情沉重的出去了。
困意全無。
他杵在院子裡,看著頭頂的星空,越發後悔結這個婚了。
也越發的,思念起了自己的小青梅。
如果娶的是她就好了,起碼不會讓他媽媽這麼遭罪,起碼不會光顧著自己享樂,對兩個孩子不聞不問,隻在每天晚上孩子玩累了回來了,才扮演一會兒好媽媽。
他好恨,恨自己選擇了這條不歸路。
他現在能做的,隻能是聽媽媽的話,忍耐下去,忍到老丈人退休,忍到他們蹬腿。
到時候,他就可以理直氣壯的離婚重娶了。
他深吸一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擠出一臉笑來,回屋睡覺。
這一幕都被盧萍看在了眼裡。
可憐崔倩倩,壓根不知道枕邊人已經在琢磨什麼時候跟她離婚了。
她無知無覺的,摟著丁寶鋒,說起了今天裴素素來勸架的事。
丁寶鋒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隻會機械的回答,嗯,好,哦。
崔倩倩知道他訓練辛苦,也沒有太當回事,見他情緒不高,便熄燈睡覺了。
*
半夜三點。
景丹在亂糟糟的山溝裡一腳踩空,摔山坡下去了。
一路滾到坡底,腦袋磕上了石頭,昏死過去。
清晨五點,山裡的藥農早起上山采藥,看到了昏迷的少女。
男人今年三十七,說過對象,但是沒錢給彩禮,都黃了。
至今還是個老光棍兒。
所以,衣衫被樹枝勾得七零八落的少女,在他眼中,就成了絕美的獵物。
放過太可惜了。
於是他丟下身上的簍子,一步兩步,貼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