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太坐在沙發上, 膝蓋上一塊羊絨毯子,青黑格子。
屋子裡麵依舊很靜,靜的能聽見鐘擺流轉的聲音, 一秒兩秒,她看時間門,到時間門了。
屋子很空,時間門很空, 人也很空。
她連呼吸都是空的,從開始到現在,她不知道做的對不對,但是她想這麼做,做了開始, 就堅持到結尾吧,總要試試, 做點自己想做的事情,總要勇敢一點是不是?
“我知道你可能會來。”
馮展寬略狼狽, 眼角劃傷了,手背上麵破皮,有血出來。
馮太看他, 他不講話, 呼吸急促又到平緩, 其實什麼都不用說了,她拿出來藥箱子, 三層,拿出來最下麵的一層,裡麵是藥水,先消毒, 紫紅色出來。
馮展寬攤開手,撒消炎藥的時候火辣辣地,依舊戴著眼鏡,斯文又沉靜,溫潤如玉一樣的人,玉樹臨風,年紀大了也還是很有魅力。
他拿起來藥箱裡麵的藥瓶,抗癌的,“你不舒服很久了嗎?”
馮太順著視線看過去,點點頭,這一瞬間她甚至覺得愉悅,一種變態到極致,讓人尖叫的愉悅,是啊,怎麼樣,驚訝嗎?
我也快死了呢,你看看是不是很好,我也沒有好下場,我害人一輩子,這是我應得的報應,是不是很滿意,我最後害了你,你是不是也覺得很高興呢,她的語氣輕快地像是放晴天,明媚裡麵帶著爽朗,“DR移民之前說我最多一年時間門,但是你看現在一年了,我覺得我還能再賺三個月,三個月一個季度,不虧吧。”
馮展寬紅了眼眶,落淚,他對自己前太太,那樣深刻的眼神,滿眼的淚透徹出來那樣凝重的悔恨和關心,他一言不發地沉默著。
他覺得自己錯,所以才讓她現在如此,他這輩子對誰無情無義,刻薄寡恩,但是唯獨對自己太太,恩義當首,他覺得男人尋花問柳不是錯,在他們之間門隻是個小問題,不會影響什麼的,但是他沒想到她得病之後,影響會這麼大,她會這麼恨,這麼怨。
他無話可說,“MORIA,我知道你現在過的不好,但是以後要自己過好一點,三個月也好,一個月也好,一天也好,過好一點,對自己好一點。”
他淚落太多,“就當是——把我以前,對你的不好,補回來。”
鐘聲響起,震蕩在整個空間門裡麵,外麵濕熱的蒸汽也開始躁動起來,冷氣絲絲地抵抗著,終究是熱了,情總是熱,不至於冷。
再見也還是熱。
他到時間門了,起身,馮太抖著手,舉著棉簽,給他眼角那點傷口擦藥。
他還是配合,微微俯身之後起來,“我得走了。”
轉身,馮太起來,一把拽住他小胳膊,那樣緊緊地拽住他的袖口,“Jones——”
她仰臉,依舊不撒手,手指甲清白,哽咽地問,“Jones,你為什麼不問我,你沒有要問我的嗎?你沒有其它話要講嗎?”
馮展寬笑了笑,“沒有,你做任何事情我都支持,我覺得你高興我就高興了,我做任何事情,還是跟以前說的一樣,我剛認識你就講過,我很愛你,我隻愛你一個,家裡事情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不會做事讓你不高興。”
但是沒想到,因為玩女人,他傷她這麼深,在他男人角度看來,真的單純就是玩,就手找樂子,跟出去按摩捏腳一樣簡單的樂子,所以她要動手收拾彆人,他也從來不管不問,就像是滔滔媽媽,哪怕懷孕了,他站在一邊,都不會講一句話,都不會對馮太有任何看法。
他以為這樣她就高興了,她就舒服了,這個問題就解決了,這個事情兩個人就達成共識了,一個能和平相處的共識。
哪裡想到,全是克製,馮太一個人的克製,因為她愛很多,愛更多,所以她再三體麵地大度,再三地原諒,再三地覺得他會改,會為了自己改,“那你為什麼這樣對我呢,為什麼一個又一個人傷我這麼深,我十八歲跟你結婚,我們幾十年夫妻啊,Jones你最後一點體麵不給我,一個又一個女人,一個又一個孩子,你讓我背負多少罵名啊。”
馮展寬背對她,轉過臉的時候看著她,還是覺得痛心疾首,“你如果跟我講,我絕對不會讓你這麼難過,如果再有一次機會,我知道你這樣我絕對不會去做,我以為你默認,我以為是默許,我以為你放縱我是覺得這個事情是一種消遣娛樂,跟我打球釣魚一樣。”
馮太從來沒有,沒有一次非常正式嚴肅地提出來,如果這種事情再發生,或者這種事情一旦發生,她絕對會離開馮展寬,絕對會離婚,絕對會奮不顧身地選擇分開。
因為很愛,愛到沒底線,愛到模糊了自己,愛到沒棱角了,她以為他會懂,一個男人應該會懂背叛跟第三者的厲害,但是她沒想到一輩子了,他還是不懂,他的定義還是玩玩。
有很大誤會嗎?
很大很大,誤會了一輩子。
但是這個問題好解決嗎,應該很好解決,第一次的時候,馮太直接提出來,那麼馮展寬就絕對不會做第二次,他絕對選擇自己太太的,絕對沒有第二次,就算是現在,馮展寬也依舊會做這樣的決定。
馮太也意識到了,猝然崩潰,“我害你很深啊,我害你好多,你知道嗎?你去內地我知道,你有個兒子我知道,滔滔是你的兒子,他媽媽當年我親手推下去的,竟然還活著,我受不了你去內地見他。”
“你知道我做什麼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