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瓢潑一樣地下, 他龍卷風一樣地飛奔,若不是背著她,他能一瞬間彈跳起來, 就是這樣的高興, 笑的跟花兒一樣的, 滿麵的紅光。
居民樓的人躲在樓梯口, 水淹到一樓了,熱火朝天地往二樓去搬,看他覺得奇怪, 老太太嘴巴快, “這孩子,這麼大的雨, 都水災了, 胳膊還這麼大一個口子呢, 嚇傻了是不是?”
弄弄坐在台階上,扶著欄杆,隻聽懂了最後一句, 脆生生答應, 她現在心裡也吃了涼水一樣地清透, 什麼都衝刷乾淨了,渾身地輕鬆,原本人生的狀態本該是這樣的, 就這樣漫無目的地在水裡麵飄蕩一樣地隨性,“嬢嬢,他沒傻。”
滔滔喜眉笑眼地看著弄弄,眼睛微微下垂著,原來笑起來也是陽光的, 弄弄看著他,突然覺得好久沒看他這樣笑,笑的臉色都泛著氣血的紅色,他原來也不是一如既往地沉穩。
有些少年的乾淨跟孩子氣,他講話也顯得直白了一點,“我不傻,我傻了怎麼娶你。”
弄弄沉默閉嘴,隻有周圍人的打量跟笑聲。
樓上的住戶熱情地邀請進門,沒有常備藥隻能消毒包紮,弄弄才覺得自己小腿內側擦傷,有點眼中,皮都掉下來了,是賣力爬牆蹭的。
夜黑,半夜才安頓好,她疼得難受,刺刺撓撓地疼,一跳一跳地神經敏銳地被感知,雨幕從窗外不管不顧地拉起,遮天蔽日,倆人身上臟的很,不好睡床,坐在地磚上麵講悄悄話。
還放閃電,滔滔就拉著她的皮看,“疼不疼?你這樣肯定疼,都滲血的。”
弄弄點點頭,“我覺得很疼,當時沒感覺,我當時很害怕,我怕你淹死了,我就一直看你頭出不出來,一直到看不見,我覺得你水性真好,滔滔你怎麼那麼會遊泳的呢,當年說起來也是你救我的,帶我出海的,不然我要在海底一輩子的。”
“那我知道也要去撈你出來,不可能要你一輩子在海底的。”
“阿婆神不給。”
“那我就把她打一頓,我跟她乾一架。”
弄弄就笑,說這些無畏的話,“還是很疼。”
滔滔就再看看,“等明天雨停了之後,水位可能會退下去,到時候等水位不那麼高了,我就去外麵問問,給你買點藥去。”
“你胳膊不能泡水,你彆去,我們等水全下去了。”
“我沒事,我這是小傷口,就是會發炎,發炎一樣也要找消炎藥的,泡水的傷口都得處理,你的也是,你要是疼就跟我說,彆不說。”
“說了你替我疼嗎?”
“不是,我能安慰你,我最起碼知道你不舒服。”
毛娃娃從門縫裡麵聽,咕咚咕咚又跑爸媽房間裡麵去,趁著打雷的功夫,好大聲地講,“沒有一句管用的話,一個事兒來回講不明白的。”
惟妙惟肖地模仿兩句,“叔叔說你疼不疼?”
“阿姨講疼,然後叔叔就安慰她講。”
最後總結一句,“都是廢話的!”
爹媽聽了就笑,看他又要去聽,一把拉住,“誰家好孩子聽牆角的,不許去,給人看見了笑話,快睡覺,睡覺了明天早上起來看漲水,多少人受災的呢。”
滔滔一晚上都在看她傷口,又爬睡覺壓著了,又怕蹭著了,看表麵有黃色的透明分泌,那是慢慢愈合的。
等倆人回去的時候,已經是兩天後了,廠房那邊全淹了,機器這個東西進水之後就得壞,因為是通電的,泡水之後就完蛋,一片狼藉,廠房設施基建也亂七八糟的。
老黃眼睛都哭腫了,發水的時候,“我家裡都顧不上啊,晚上我看勢頭不對,我先來清理下水道的,結果水根本來不及滲下去,我就知道不行了,趕緊喊人,都是一個廠子裡麵的人,能來的都來了,家裡都沒管。”
這是吃飯的家夥事兒,家門口就業,那當工人容易嘛,老板要是砸了飯碗子,工人也都彆想吃飯了,這鞋機器很多進口的,一台就幾萬十幾萬的價格,又笨重的很。
轉移是轉不過來的,那圍牆給推倒了,“大家夥兒看著牆外的水淺一點,就推圍牆,把水散出去了,每個門口都有人堵著的,都齊腰深的水,是沒衝進來,改道了,但是這還是滲水了。”
真是人心齊啊,滔滔聽了他這麼平和的人,都紅了眼眶子,聽著小黃也在講,“後來沒想到村子裡人都來了,隔壁村的有人去喊也來了,帶著家夥事挖排水溝的,一晚上的功夫挖出來的,雖然進水了,機器也都泡了,但是水排出去的快,泡水也就不大會兒。”
男女老少都上了,就是半大孩子,也站在機器上麵用盆挖水呢,給機器拿著擦布擦的乾乾淨淨的,裡麵水分縫隙裡麵都給吸出來,這麼大熱的天,還拿著火盆在裡麵烘乾著呢。
為的是什麼?
有個好老板,在這裡上班的工資,不比縣城裡麵的工人少,雖然是有白班有夜班兒的,但是這都不算累,中國人能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