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為這樣,一直都是這樣,這個孩子什麼時候都這麼冷靜,所以她才覺得害怕,這個孩子似乎一直都不需要她。
一直以來,他所表現出來的睿智與冷靜都不太像一個孩子,董紹春甚至覺得,她才是那個孩子,做錯了事的孩子。
其實這個時候,她寧願宋淮青朝她摔碗、扔筷子,跟她大鬨一場,但是全都沒有。
董紹春怔了半天,攥緊了手裡的紙巾,訥訥的說:“既然你……都知道了,改天來見見趙叔叔,跟他吃個飯麼……他挺關心你的,昨天還問我你考試的事情呢。”
宋淮青喝光了杯中的水,然後站起了身,“我考慮一下。”
令人厭煩的蟬鳴聲在推開門之後更加刺耳了,空氣如灼燙的熱浪一樣打在人的臉上,讓人窒息的溫度中,他覺得自己的眼前出現了瞬間的暈眩,空氣仿佛燃燒了起來,燒得扭曲,麵前的醫院都開始變形。
就在這時,一抹清新的淺藍色撞入他的視野之中,為這幾乎讓人融化的地獄帶來了不一樣的顏色。
女孩拎著一個小蛋糕,跑過大馬路朝他撞了過來。
宋淮青伸手接住她,收緊了自己的手臂。
喬薇薇趕緊拍他:“我手上有蛋糕,彆壓壞了!”
宋淮青還是沒有放手。
喬薇薇側過臉,說:“咱們回去吧,有什麼事回去再說。”
他問:“這麼快就吃完了?”
喬薇薇搖頭,“吃兩口就出來了,想吃蛋糕,跟你一塊慶祝啊。”
“慶祝什麼?”
“考一中啊!”喬薇薇還挺理所當然。
宋淮青說:“還沒出成績呢。”
喬薇薇湊過去看他:“那你還能考不上麼?”
“要是靠不上怎麼辦?”
喬薇薇糾結的凝起了眉毛:“那你隻能帶我去大街上要飯了。”
陰鬱的少年終於笑了。
趁著他笑,喬薇薇往他嘴裡塞了一顆棒棒糖,哈密瓜味的,甜滋滋的。
夕陽西下,他們回家了。
喬薇薇哼著歌,都走了一半的路了,才發現宋淮青在一個該拐彎的地方沒有拐彎。
喬薇薇拍他的後背:“走錯路啦。”
她抬頭看天,太陽快要落山了,天就要黑了。
少年卻跟她說:“沒錯。”
喬薇薇好奇:“那咱們要去哪?”
她看了看小路的方向,不解:“找於翔嗎,他現在應該在東市吧。”
宋淮青不說話,不管喬薇薇怎麼在後麵威逼利誘都不張嘴。
他們來到了一個沒去過的小山,鑽進了林子,鑽進林子裡的時候,更黑了。
宋淮青從書包裡拿出了手電筒,一隻手拿著手電筒拎著蛋糕,一隻手拉這喬薇薇。
喬薇薇要死了,她喘著氣跟宋淮青說,“宋吵吵,你抽什麼風啊,大晚上來這裡爬山?”
她想回去吃蛋糕睡覺啊。
這兩天為了陪考早起晚歸的,她容易嘛。
宋淮青一邊輕聲安慰她,一邊不留情麵的把她往上拽,喬薇薇想咬死宋淮青。
這都離村子老遠了,旁邊那個小村子可比祿江村偏僻多了,也沒什麼人,要不是知道這是宋淮青,喬薇薇都懷疑有人要把她拐跑。
她氣喘籲籲的跟宋淮青一起爬山,用手電筒照著,走過崎嶇的小路,撥開垂落的枝條,喬薇薇見宋淮青的腳步突然停下,插著腰張嘴就要數落他,結果一抬頭,誤入了仙境。
站在這處高地眺望,山間的清風吹動底下茂盛的草叢,晃動的葉子中,點點熒光飛起,降落。無數光點聚集,飄在無垠的星空之下,好似不在人間。
喬薇薇漂亮的大眼睛裡全都是明明滅滅的螢火,站得近了些,一隻小小的螢火蟲打著自己一閃一閃的燈籠,落在了她的鼻尖,她有點兒傻眼,覺得鼻尖有點癢,但又不敢動,直到小蟲自己飛走。
她的目光隨著那一點慢慢望向遠處,又將目光轉向旁邊的男生。
宋淮青拍拍大石頭,讓她坐下來,打開了喬薇薇買的蛋糕。
手電筒已經被收起來了,這裡有月光有螢火,根本就不需要手電筒的。
小蛋糕被不老實的喬薇薇拎了一路,已經沒有那麼漂亮了,但這不耽誤吃,兩個人一人一塊,端著小蛋糕,一邊看夜景一邊吃蛋糕。
“你怎麼知道這個地方的?”
宋淮青說:“於翔抓這個哄他妹妹高興,被我看見了。”
喬薇薇聽宋淮青說於翔用透明的玻璃罐子裝了一罐螢火蟲,也蠢蠢欲動,但是她沒提前準備,手邊怎麼可能有這種東西?
但是看著麵前輕盈起舞自由自在的小星星,她又搖了搖頭,“算了,抓不住的。”
螢火蟲的壽命很短,帶走了,明天也都死了。
宋淮青沒有看螢火,也沒看天上的明月和繁星,他隻是看著喬薇薇。
無論如何,他已經抓住自己的星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