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薇薇心裡一筆一筆的算著,把孔延這個王八羔子砸藥碗捏她下巴的事情全都一筆一筆給記下了,等著日後全都給自己討回來。
想到這裡,喬薇薇握起了床頭桌邊的花瓶,慢慢走到了陽台。
她閉上眼睛,勉強調動一些精神力,猶豫了一會兒,一咬牙,還是狠狠朝自己的腦域刺了進去。
*
孔老爺子坐在車後麵,他的旁邊是一個穿著銀灰色西裝的青年,青年有一頭柔順的黑發,純黑色的眸子,從坐進車裡就低頭安安靜靜的待著,似乎對周圍一切都不感興趣。
孔麒還是那樣安安靜靜的坐著,似乎對除鋼琴之外的什麼都不關心,修長雙手搭在腿上,時不時點動。
老爺子見了就沒好氣:“都比完了,想那些有的沒的的乾什麼,讓你休息你就好好休息!”
旁邊的青年指尖一頓,不動了。
孔老爺子見他這副模樣,覺得自己這話說得有點重,但是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說,隻能也跟著沉默。
前麵開車的司機眼觀鼻鼻觀心,可是心裡卻忍不住的犯嘀咕。
人說孔家家主把小孫子當寶貝一樣的疼著,孔麒都19歲的了,依然將他帶在身邊生活。
司機是新上任的司機,不太了解孔家種種,隻不過見這祖孫如此生硬的相處狀態,覺得這對祖孫可能也不似傳言中那樣要好的吧。
黑色的車子慢慢停在了小彆墅的門前,這是孔延的私人住所,是他諸多房產裡麵最喜歡的地方,他早早等在門口,打扮得相當清爽利落,揚起一個微笑,等著黑色車子的玻璃車窗慢慢落下。
就在此時,後方忽然一身輕脆的碎響,讓他的耳朵一震,緊接著心臟加速跳動。
其實孔延是有點懵的,他滿腦子都是一會兒要怎麼跟爺爺打招呼,一會兒在車子裡要跟他說些什麼,說起他的哪些業績才會讓老爺子對他刮目相看,要怎麼關心一下那個小弟。
他那個啞巴小堂弟,出生就是個啞巴,先天的,沒法好,隨了他那個出身不好的媽,可據說也繼承了父親的鋼琴天賦,從小就頻頻獲獎,嶄露鋒芒。
也不知是後來的一係列變故對他的打擊太大,還是長大了就沒了那股子小天才的靈氣,總之現在這個小堂弟高不成低不就,他對孔家那份令無數人都眼紅的家產不感興趣,隻喜歡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彈鋼琴,他可能是想像自己那個天才鋼琴家的父親一樣,可是他不行。
他練了那麼多年,甚至可以說是廢寢忘食的瘋魔程度,可是鋼琴老師怎麼說呢,說他努力有餘,天賦不足。
孔麒的水平,放在普通人裡麵,算是頂頂的好,挑不出毛。
但若是說到專業,音樂這件事是真的需要天分的,老話怎麼說,天才是百分之一的靈感和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但是有時候,那百分之一可比百分之九十九重要多了。
他不知道孔麒待在父母身邊的時候到底是如何驚才絕豔,可是現在,孔延敢說,他那百分之一的天賦已經消失了。
孔麒這次在一個相當重要的國際鋼琴賽事中隻拿到了第三名,爺爺很生氣,讓他回家修養,並禁止他參加另外一個在南半球舉辦的比賽。
今天就是比賽的日子,爺爺帶他回國了,說是散心,可是大家都說,老爺子這是失望了,丟不起那個臉,乾脆就不讓他彈鋼琴了。
孔家向來隻認第一,當年,孔家那個天才鋼琴家,孔麒的父親,也從來都是第一。
老爺子把孔麒當成寶貝疙瘩,其中肯定存了些將小孫子當成三兒子補償的心思,可是他並不如自己的父親這樣優秀,所以老爺子生氣了。
孔延腦中正胡思亂想著,一會兒想一想老爺子,一會兒想一想孔麒。
所以那撞破玻璃的脆響撞進他腦子裡的時候,把他嚇了一跳,他回頭望去,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這樣大的動靜,自然也吸引了車中人的注意,老爺子和司機都朝窗子破碎的方向看過去,就連一直低著頭沉默不語的孔麒也被驚動了,轉頭看去。
保姆知道他們家先生帶回一個倔強的病弱姑娘,這姑娘是個藥罐子,要吃很苦很苦的藥,這藥熬著她都覺得苦。
昨天晚上,那兩個人就在房間鬨了一通,砸碎了一個碗,保姆知道他們家先生的脾氣,看這模樣,特彆有先見之明,提前熬好了一份備著。
結果不出她所料,孔先生下樓的時候果然跟她說,再熬一份上去。
周嫂應聲,手腳麻利的又端了一碗藥,心想先生要出門了,她可得好好勸勸那個姑娘,鬨彆扭不要緊,可身體是自己的,那麼單薄的身子,該吃藥還得吃藥。
結果她剛推開門,一句“小姐”都沒說出口,就聽見了玻璃被打破的聲音,那個身體單薄的漂亮姑娘倒在陽台邊,身體一陣一陣的抽搐,原本蒼白的皮膚浮現恐怖的青色,一副已經喘不過來氣的模樣,倒在碎瓷片和碎玻璃上麵,皮膚被刺破,已經流出了刺目的鮮血。
保姆人都嚇傻了,她沒照顧過這樣嚴重的病人,所以下意識就“啊”的一聲,驚呼出聲,緊接著,她手中的藥碗落地,又被打碎了。
保姆身強體壯,中氣十足,她這聲驚呼,外麵的人全都聽見了。
她被喬薇薇這副病發的淒慘模樣給嚇壞了,抖著手上前想把人從碎瓷片中撈出來,想著孔延此時應該是在樓下還沒走遠的,剛才樓下還有一個搭理花園的園丁,顧不得那麼多,扯著嗓子就朝陽台上大開的窗戶喊叫,“來人啊,快來人啊!!”
“救命啊!”
她抱起喬薇薇,手被喬薇薇身上的血給染透了,她害怕得身體發抖,過了很久才想起來要掏出手機,打急救電話。
喬薇薇被熱心腸保姆抱著,差點急火攻心,真的被氣到發病。
她自己攻擊了自己腦中的某個地方,刺激身體出了這樣的反應,要說疼,那是沒多疼的,還沒有被孔延那個狗男人掐一把疼,就是看著嚇人了一些。
可她也不樂意受罪,她本想找個安全的地方躺下的,至少不是堆玻璃碴子下麵,結果保姆阿姨這一嗓子,給她嚇得滑了一跤,直接就躺下了,喬薇薇真的想哭了。
幸好她身上的衣服是個長袖長裙,隻有手腕和腳踝被玻璃紮破了。
她的計劃很簡單,原女主拖著這麼個病弱身子還倔強不屈,跟男主角在這裡鬥智鬥勇,那就是活受罪啊,反正她就是個病秧子,她不如就把這個人設貫徹到底,破罐子破摔。
他孔延欺負一個病秧子算什麼本事,也就是女主命大,能那麼折騰,要換做平常人,恐怕早去見閻王了。
保姆阿姨這歇斯底裡的動靜把樓下的人都給驚動了,原本收起工具打算離開的園丁第一個反應過來,剛想朝屋子裡跑,就看見了愣在門口的孔延,他也顧不得孔延麵前的車子,著急的說,“孔先生,那好像是周嫂的聲音!!”
孔延還愣著,有點不敢相信,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喬薇薇不是站都站不起來嗎?
“怎麼回事!”
他還沒弄清怎麼回事,降下窗子的孔老爺子卻沉著聲音這樣問了一句。
他抬頭看著那被打碎的玻璃,皺眉打開了車門,似乎是要下去查看情況。
司機見狀,也跟著下來了。
孔延見孔老爺子要上樓,心裡“咯噔”一聲,終於慌了,老爺子古板又固執,現在喬薇薇還心不甘情不願的,若是讓她與老爺子見麵……那他指不定要怎麼挨一頓臭罵,這都是輕的。
孔延慌了,終於維持不住臉上那沉穩的表情了,他上前一步,擋住了孔老爺子的去路,勉強道:“是家裡的保姆,可能是不小心受傷了……”
那老爺子能是個傻的嗎?孔延越這樣,看著就越可疑,他怒道:“讓開,就算是保姆,我也得上去看看,保姆的命就不是人命嗎,人家都是給你工作的,有你這樣不負責任的上司嗎?”
不但是孔老爺子,就連孔麒都打開車門走了出去。
老爺子已經七十歲了,依然身子骨硬朗,他早年從軍,有打拳的習慣,七十歲的人看著像五十歲的人,他拎起自己的拐杖,在孔延的腿彎敲了一記,孔延吃痛,再回神,老爺子已經繞過他,朝大門走去了。
保姆總算看見人了,心下也稍微安了,她不知道麵前的老頭是誰,看上去像個大人物,但這並不是重點,她抱著喬薇薇,急急朝孔老爺子道,“這姑娘剛才倒在陽台上,不停的抖,你看看這臉色……太嚇人了。”
喬薇薇閉眼裝死,被保姆抱著,雖身體已經停止痙攣,但是由臉到脖子那嚇人的青紫還沒有退去,她手腕有血,染紅了白色的裙子,地上的碎碴子上也沾著血珠子,模樣淒慘無比,老爺子隻看一眼,心就被揪起來了。
這是哪來的女娃娃,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老爺子氣得話都說不利索了,轉頭朝身後的司機吩咐,“醫生,把醫生叫過來!!”
周嫂這才道,“我剛才已經打電話了。”
老爺子又趕緊吩咐,“趕緊給這姑娘止血,這是在陽台上做什麼呢……”
他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嚇傻了,那還能管什麼去不去老宅啊。
司機有點愣,他不會包紮啊,他就是一個開車的。
就在這時,始終站在後麵,幾乎沒什麼存在感的孔麒走上了前,從周嫂的手中接過了喬薇薇,他身形纖瘦,卻極其有力,抱起一個病弱的小姑娘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他接過了喬薇薇,保姆眼疾手快的轉頭去找急救箱了。
喬薇薇閉著眼睛裝暈,為了保持自己這副病發的狀態,她的精神力還在發散著,突然就觸及到了那浩瀚縹緲又神秘的星雲。
這突然出現的精神域,她簡直再熟悉不過了,這是跟她一起吃牢飯的宋吵吵,錯不了,她不睜眼睛看都知道。
不睜眼,直接感應到他破碎的精神域,反而比認臉還要精準。
她心中驚奇,終於開始思考一些有的沒的了,也不知道在這裡,他又是個什麼身份。
周遭亂成一團,幸好醫院不遠,喬薇薇馬上就聽見了救護車的聲音。
喬薇薇這副身子骨是真的弱,如此折騰一番已經堅持到了極限,見自己把人給折騰過來了,她也終於撐不住,真的暈了過去。
暈過去之前,她聽見那頗具威嚴的老爺子質問孔延:“這姑娘是誰,這怎麼回事,你是不是欺負人了……”
喬薇薇覺得,逃出鳥籠子這事兒算是妥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總之再醒來的時候,身體輕飄飄的。
她閉著眼睛,豎起耳朵聽了很久,都沒聽見什麼特殊的動靜,房間裡好像也沒人。
她終於放下心了,悄咪咪睜開了一隻眼睛。
結果,她旁邊卻是有人的。
她睜開一隻眼睛偷偷看,結果這賊頭賊腦的樣子,正好被床邊安靜站著的一個人逮了個正著。
孔麒就那樣安靜的站在床邊,看著床上的女孩悄悄睜開了一隻眼。
喬薇薇就這樣猝不及防的,撞進了一雙熟悉卻又陌生,帶著些死寂的黑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