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還是來晚了,他策馬追到大漠邊緣的時候,那抹身影已經沒入塵沙之中,漫天颶風卷起黃色的沙土,模糊了所有人的視線。
席風目眥欲裂,想要追上去把心上人找回來。
可是他是皇帝,手下怎麼能眼看著他走進颶風裡?
他們帶著席風緊急撤離,離開了危險的大漠,神諭消失,女主角再也沒從大漠走出來。
後來,席風回到了皇都,頹廢一場,重新回到朝堂。
他的後位永遠空懸,皇後成了他心中永遠都抹不去的朱砂痣。
皇後為江山社稷犧牲,安撫了神明,再也沒人提她不光彩的出身。
她的名字被寫在史書中,緊緊挨著皇帝,永遠在一起了。
喬薇薇捏著鼻子翻完了劇本,回神看看鏡中的自己,她左看右看,就覺得她的臉上寫滿了“怨種”兩個大字。
說到底,這BE狗血小虐文的女主一輩子,還是為自己的仇人做了嫁衣。
喬薇薇皺著眉想了很久,都想不通那什麼神明為什麼隻要她一個人,她覺得這單純是為了虐而虐,這跟本說不通呀,就因為她是女主麼?
喬薇薇覺得沙漠那種地方,誰去誰都得死,這根本不是什麼神不神鬼不鬼的問題。
她想找更多關於那邪門兒神諭的蛛絲馬跡,但是她手裡的劇本全都是男女主的愛恨情仇和女主幫男主複國在青樓裡的忍辱負重,那些個神諭太子傳說什麼的,通通都是背景板罷了。
所以她根本無從得知,女主角走進沙漠之後便沒有降下災厄,到底是真的,還是隻是巧合,隻是一個為了虐女主角而設計的辣雞劇情。
喬薇薇想不通,看不透,乾脆關了係統,不看了。
還有一點,她覺得有點坑爹,她好不容易能用係統給她搞錢了,結果馬上,她就來到了一個沒有電子貨幣的時代。
不要男主角,不想待在這裡,就得有錢,在哪裡都得有錢,而且靠誰都不如靠自己。
席風那個狗東西出萬兩黃金買下她的初夜,不過也是想利用她罷了,她可不願意承這個情。
喬薇薇重新拎出劇本,開始找男主那些金手指。
很快,她就找到一個最肥的。
原劇情中,女主角又一次為了幫男主探聽消息深涉險境,前往臨州城首富之家賀壽,宴席之中,有人覬覦她的美貌,想要將她強行擄走。
女主角被人灌了藥,行至半途才在馬車中醒來,一個男人色眯眯的坐在她旁邊,說要娶她回去當老婆。
她寧死不從,爭執之中用發上銀簪劃了那個男人的眼睛,然後趁亂逃跑。
逃跑的路上,她走至懸崖,後麵的追兵快到眼前,她不願受辱,縱身跳下了懸崖。
懸崖上的大樹接住她,起了緩衝的作用,保住了她的性命。
男主角知曉此事之後,來崖下尋她的屍骨,無意中發現了崖下山洞中的巨額財富。
這山洞中曾住著一個家財萬貫的藥師,這個天才藥師曾因為傲慢醫死了親人,所以不願再理俗世,帶著自己的財產隱居在這裡。
他這一生都沒再給人治過病,但是研製出能夠活死人肉白骨的神藥,卻成了他的畢生執念。
十年過去,他已化成白骨,死前最後一刻,他才把自己最後一爐藥存入有靈的白玉瓶中。
藥師在遺言中說,若遇有緣人,可幫他驗證自己的心血,那麼他的所有黃金便都贈與對方。
他開出了條件,但是即便沒有人完成他的條件,隻發現了他的遺言,也照樣可以循著線索找到那些黃金。
喬薇薇決定把這個羊毛給薅走。
依照故事中所述,藥師不但有一屋子的黃金,他那些藥也成功了,那靈玉瓶子中保存的藥十年後還散著沁人心脾的香氣,還是剛出藥爐時的樣子。
後來,男主在戰場受了致命的傷,女主角就拿出了這瓶藥,男主吃完後吊了一口命,最後才得以痊愈。
起死回生肯定沒有,但卻是是世間再也難尋的神藥。
喬薇薇站起身,打開門,看了看自己的左右,她的門口守著兩個打手,是老鴇叫著看著她的人,剛才她站在欄邊,也不過就距離房門幾步遠,她但凡再走遠一點,那倆人就要撲過來抓她了。
但是隻要她不逃跑,這倆人對她還是客氣的。
果然,見她又推門,左邊那男人問道:“姑娘是有什麼吩咐麼?”
喬薇薇點頭道:“我今天又餓又困,你把晚飯給我端過來,我吃了就要睡覺,你們今晚都彆來打攪我了。”
那人不疑有他,去給她端吃的了。
喬薇薇吃了口東西,然後看看窗邊。
她住五樓,自己沒有武功,是個菜雞,沒遇到男主之前,已經被這外麵的世界嚇得心死如灰,膽子也小,老鴇這幾天都把她摸透了,所以不擔心她從窗戶逃出去。
她把桌子上的小瓷碗包了好幾層的厚布,隔掉聲音,摔在地上,還踩了兩腳,然後把裡麵的碎瓷片拿出來,用它把床單給割成了布條,又把布條打了死結,連起來,最後拉著這根長繩子,從窗戶縋了出去。
她出門之前換了一身不太顯眼的普通白色衣服,還帶了一根金釵子,在客棧用金釵子找人換了一匹馬,然後騎著馬朝那個能讓她發財的懸崖而去。
她的馬術還不錯,上輩子,宋淮青還送了她一匹棗紅色的小馬駒,她給小馬駒取了個名字,叫小草莓,後來,她帶小草莓參加馬術比賽,還拿了第一。
夜風有點涼,她隻有一件裙子,挨凍了。
喬薇薇咧著嘴,想給自己買件厚衣服,但是她身上沒錢,而且現在已行至城郊,根本什麼都買不著了。
她策馬與一個商隊擦肩而過,商隊要進城,路途與她相反。
商隊中間是一個大籠子,籠子裡麵關著好幾個南疆的異族美人,有少男也有少女,這些美人一水兒藍綠色的眼睛,金色的頭發,他們抱著身體擠在一起,衣衫破爛,也被這夜間冷風凍得瑟瑟發抖。
籠子的角落躺著一個男人,男人的長發蓋住了他的臉,他緊閉著雙眼,發著高燒,渾身滾燙,虛軟無力,身上的骨頭像是一寸寸被打碎了一樣,劇痛無比。
可他一聲未吭,依然躺在那裡,他那身破爛的黑色衣衫擋不住手臂。
裸露出來的左臂皮膚上,生著恐怖的肉鱗。
商隊的人隨車而行,半路折返回籠子麵前,見這男人還有一口氣,一口口水吐在他的身上,罵了句晦氣。
那人夾著馬肚快步上前,走到了商隊領頭人的旁邊,說:“大哥,他還沒死呢,這要是帶進城裡給人看見,多晦氣啊,再把咱們的客人給嚇跑了!”
這男人是他們在南疆邊緣的荒漠裡發現的,他那張臉上和身上的皮膚上,全都生出了恐怖的肉鱗,也不知道是什麼皮膚病,還是中了邪門歪道的毒。
領頭人走南闖北,聽過一種傳說,聽說那些深山裡麵的妖魔是可以跟人生孩子的,可那些孩子生下來之後人不人鬼不鬼,像人又像妖,他覺得這男人說不定是什麼妖人,萬一哪個喜歡獵奇的公子哥想買他下來回家捉弄取樂呢,這不也是一筆買賣麼。
他的二弟顯然不理解他這種行為,他覺得沒人會買這種惡心的東西,所以一路過來對這男人非打即罵,連水都沒給過幾口。
領頭人沒好氣的說:“這不就進城了麼,你怎知道那些有錢老爺不喜歡這種玩意兒呢,你第一次跟隊,什麼也不懂,就兩年前,咱們商隊有個畸形人,身上長了三隻手,你說嚇人麼,要是你,你是不是覺得惡心?可你知道那畸形人賣了什麼高價麼,他比那些美奴加起來都值錢!”
老二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嘀嘀咕咕道:“這幫人這麼變態呢……”
他回頭看了一樣,還是嫌惡,便乾脆眼不見為淨,走到了最前麵。
喬薇薇騎著馬來到城郊密林中,找到一個荒廢的小茅屋,在那小茅屋的四周轉了一圈,然後終於摸到了那個暗門。
那藥師隱居山穀也偶爾要來到人市采買的,總有些藥材,他自己沒法在山裡種出來。
所以他在這裡挖了個地道,能直通崖底。
但這裡十年不曾住人,屋子早就被風雪壓塌了,上麵也蓋了一層厚厚的土。
喬薇薇被凍得身體發僵,沒有工具,隻能用石頭刨土,這地方陰森森的,是密林深處,荒無人煙,時不時還有一兩聲烏鴉的嘶啞叫聲,要是一般人,準要被嚇死了。
可喬薇薇要是在這裡被嚇死,她明天就要被那老鴇給賣了。
她也不能騎著馬一路跑,離開臨州城,因為她解決不了自己的身份問題。
原主在山中的時候,被外麵通緝,原來的身份根本用不了。
後來下山,被那群人騙走,那個頭領跟官府有勾結,給她弄了個奴籍,她的賣身契在老鴇的手裡。
不贖身,走到哪裡都要被攔,所以隻能繼續挖,幸好這具身體下山之後一直吃苦,不是個走兩步就要喘一喘的嬌小姐。
喬薇薇挖到雙手酸軟,像是斷了一樣,這大冷天裡,出了一身的熱汗,才終於挖到了那被埋了十年的地道暗門。
她拎著煤油燈,走進了地道裡,沿著陡峭的地道,走得懷疑人生,終於下到了崖底。
這地道出口通著風,與書中描述的一樣,一堆白骨堆在椅子上,白骨的手中握著個白玉瓶,右側書架後麵的機關暗門裡,藏著一室閃瞎人眼的珠寶黃金。
喬薇薇對那堆白骨拜了三拜,自言自語道:“菩薩,等我有空回來了,就給你挖個墳安息,你的東西我拿走了,你放心,我會用你的藥救人的,也會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最厲害的藥師。”
然後她拿走了玉瓶,又把金元寶和寶石嘩啦啦裝進自己帶來的大包袱裡。
她掂量著自己的斤兩,沒敢用力過猛,畢竟那陡峭的暗道,爬上去更不容易,等她解了燃眉之急,剩下的她可以留著以後再來取。
就這,她走走停停的,從暗道裡麵走出來的時候,天也已經亮起來了。
喬薇薇累到翻白眼,上馬沿著原路離開,打算回去就好好睡一覺。
她出了密林,慢慢來到了人多的地方,此時太陽高高升起,集市的街道兩旁已經擠滿了做生意的商人。
臨州城繁榮,有錢人也多,很多外地的商隊也喜歡來這裡做生意,喬薇薇看見不少新奇的小玩意兒,倒是比剛才精神了一些,可她現在太累了,不想下馬逛街,隻能等以後再說。
她騎馬慢慢向前,很快便又路過了昨天擦肩而過的商隊,這些人也占了個位置,那些異域的貌美奴隸全都被從籠子裡帶了出來,手腳拴上鐐銬,跪在冰冷的石磚上,抬著頭,等待路過的人挑選。
就隻有角落那個黑衣男人,他依然躺在那裡,虛弱得跪不住,眼睛都睜不開,隻能默默受著煎熬,等待死亡的降臨。
男人長發散落,蓋住了臉,手臂因為今早的拖行染了泥汙,狼狽不已。
男人默默的躺在那裡,蛇毒已經將他的五臟六腑全部染得漆黑,連他身體裡流的血都是黑的。
他的器官正在蛇丹的侵蝕之下慢慢化成膿血,他並非沒有求生欲,不想活著,隻是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他連動一下手指的力氣都沒有,更無法反抗這些人對他做的事情。
他的腦子渾渾噩噩,記不起事情,也不知道自己是誰。
隻是冰冷的身體上好似是照到了太陽,原本是徹骨的寒涼,現在竟暖和了一些。
他覺得這算是回光返照。
男人微微睜開雙眼,想要看清他在什麼地方,可是他的眼前也是模糊一片,什麼都看不清,隻有一團一團的色塊。
他不知道,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那雙眼瞳並不是他自己的黑眸,也不似那些美奴一樣的藍眼,他有一雙黃金色的眼瞳,眼瞳之上,是可怖的黑色豎瞳,那根本不是人眼。
現在時間尚早,所以街上人少,有個調皮的孩童靠近,想看一看這些顏色不同的奴隸,很快便注意到了最旁的男人,他好奇的上前兩步,靠近了,就看見了這男人皮膚上的異樣。汙泥讓那些肉鱗更加猙獰,乍然看上去,像是大片的傷疤。
那小孩瞪大了眼睛,哇的一聲,被嚇哭了。
小孩子的哭聲引來不少人的駐足,馬上,又有一個人發現了那黑衣男人的異常,他驚恐的後退一步,下意識的捂住了口鼻:“這是什麼東西,這是不是生病了,你們居然把這樣的怪物帶進城裡,萬一傳染給彆人怎麼辦?”
男人的呼聲讓更多人靠近那個黑衣男人,黑衣男人麵前的色塊越來越多,可是他看不清、也聽不清。
人們的聲音越來越大,他們不敢湊近那個男人,但見他那皮膚上古怪恐怖的東西,都覺得那是什麼病症,紛紛擔憂起來。
“啪!”
一顆小石子砸到了那個男人的身上,有人叫囂著讓這支商隊滾出去。
眼看事情要失控,始終提心吊膽的老二看向領頭人,那領頭人也沒想到這次沒人願意看這種獵奇的東西,也害怕一會兒太陽高起來人多的時候影響生意,於是便指揮著自己兩個手下,要把黑衣男人給拉走。
喬薇薇循著那熟悉的感覺,擠進了人群裡,眼睛定在了男人的身上。
男人依舊看不見,他隻覺太陽更烈了,比剛才還要暖。
喬薇薇蒙著麵紗,擠進人群,抬手指向黑衣男人,站在人群前,對著領頭人開口——
“這個人,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