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多識廣的玄翎仙尊人都有點傻, 腦子嗡嗡的,那所有詭秘滋生的陰暗念頭全都被這紅紅火火的歌聲給驅趕出了腦海,他怔愣在那裡, 似乎有點恍恍惚惚, 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了。
不知過了多久,宋淮青終於意識到這邪門兒的東西就是係統說的歌了, 他揉著自己抽痛的額頭, 讓她停下來。
小黑屋裡的喬薇薇大聲問:“你說什麼?”
宋淮青的腿都有些軟了,他咬著牙說:“不要再放了。”
喬薇薇終於把歌給關了,她說:“那我不放了, 你陪我說說話, 你的識海太黑了, 沒有聲音我害怕。”
宋淮青用那根熒光棒做支撐,腦中重新安靜下來,他也總算鬆了口氣。
這是他遇到過的最難應付的係統:)。
他冷靜了一下,然後問:“你想說什麼?”
喬薇薇托著腮道:“先跟我說說你的名字吧。”
“宋淮青。”
宋淮青知道她是故意的,身為一個寄身在他腦中的惡靈,怎麼可能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但相較於被迫聽那些奇怪的曲子, 他寧願跟她廢些口舌。
係統的話很碎, 他一邊前行, 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說著話的時候, 他也慢慢覺得,這條路好像沒有那麼黑了。
長長的通道走到儘頭, 終於來到了那個廢棄的礦坑,喬薇薇說話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她聽到了外麵的聲音, 聲音窸窸窣窣的,像是用厚底鞋踩在枯樹枝上,她的音量稍微大一些,就聽不見了。
顯然,這個時候,是需要安靜的。
宋淮青也提起了警惕。
他從腦中回想了一遍前世的事情,試圖從中找出一些信息。
前一世,他從死淵逃離的契機是鬼麵監工們的□□,他們想殺死自己的頭領,他就是趁著這個暴‖‖亂帶著枯萎的魔植離開的。
當時太過匆忙,他怕自己這副模樣,錯過這次機會就再難離開,所以頭也不回的走了。
後來的他也想過,死淵中的特殊力量究竟從何而來,這些鬼麵監工與那個深藏不漏的“頭領”又有什麼恩怨,他也想辦法回來過這個地方,可傳送門已經關閉,回不來了,沒人知道這裡發生過什麼,也沒人知道鬼麵監工有沒有成功,死淵究竟是否還存在著。
這一次,尚有餘力的他完全有機會探尋這背後的秘密,而且,在經受了那麼多背叛與厄運之後,他終於被命運之神給眷顧了,第一次來到這處死寂的礦坑,就發現了兩個鬼麵監工。
那兩個人藏在一堆廢石料的後麵悄悄說著話,宋淮青連呼吸都放得很輕很輕,他貼近了廢料山的後麵,終於將後麵的聲音捕捉清晰了。
喬薇薇從光屏中看見了一個蛛網,一隻小飛蟲從潮濕陰冷的洞頂飛下來,一下子撞在了蛛網上,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聽見了蛛網輕輕震動發出的聲響。
明明知道自己待在這人的識海之中,與他們完全不在同一空間,可她還是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這些鬼麵監工在外麵麵對那些奴隸的時候,全然一副啞巴的模樣,可是躲在這裡的時候,他們就像是活過來的雕塑,雖然聲音粗糲陰冷又難聽,但確實是帶著情緒的,與那些已經不會表達的行屍走肉完全不一樣。
宋淮青貼在那裡的時候,他們的對話已經快要結束了,其中一個人說:“必須加快行動,它快要醒了,等它醒過來,發現咱們動手腳,咱們全都會死。”
另一個人,似乎沒有同伴這樣謹慎,他有些不在意的說:“它醒不過來,它醒來之前,我們就把它弄死了,這麼長時間的布置,夠天衣無縫了,你彆這樣嘰嘰歪歪的。”
可是那人卻不同意。
他不讚同的說道:“難道你沒發現麼,最近這批奴隸很容易死,這說明‘它’開始變得吝嗇了,它明明在沉睡,可卻變得吝嗇了,難道不是因為發現了什麼麼?”
他們這些鬼麵監工全都是最早一批被傳送門接收過來的奴隸,可那個時候,從地下冒出的死靈之氣源源不斷,濃鬱得幾乎化作實質,這樣的力量不但讓他們起死回生,更叫他們恢複了自己的意識,想起了自己的前世今生。
於是他們這些擁有記憶的亡靈奉它為主,虔誠的依照它在夢中的指示,用蘊含特殊能量的礦石修築強大的陣法,助它在地下的深眠之中成長、蘇醒。
可擁有了獨立意識的奴隸,便不能再稱作是奴隸了,他們的衣袍下麵,血肉已經被死靈之氣徹底腐蝕,隻剩下一具慘白的骷髏骨架,但他們一致認為,他們已經成了這片大陸上最高貴的不朽生命。
他們是最特彆的種族,他們這樣特彆又高貴的種族,應該成為這片大陸的一員,甚至可以說是主宰,讓他們永遠待在這暗無天日且看不到儘頭的死淵,他們是不願意的。
所以他們策劃了這場暴‖亂。
行動在即,誰也不能出岔子,在這樣的要命關頭,再小心也不為過。
“可你想怎麼加快呢,那些玩意兒明顯不如以前好用了,咱們的法陣還差那麼大一個缺口,這些廢物奴隸卻絆一下都會在地上摔得稀巴爛,你想讓我把他們全都抽死嗎?”
那人被同伴的話影響,顯得有些煩躁。
說完這話,他也猛然意識到了什麼。
是啊,現在這些被傳送過來有經過轉化的奴隸,確實不如以前的強了。
不要說像他們第一批人這樣覺醒自己的意識,他們就連做一個行屍走肉,都是有些脆弱的,抽幾下就死了。
想到這裡,那人心中一驚。
黑暗中,謹慎的鬼麵監工聽見了同伴陡然加重的呼吸,便知他已將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於是他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說:“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記得要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他們分工不同,這人白日並不在工地揮著鞭子折磨那些奴隸,他是難得的聰明人,懂陣法之道,“它”的意念是叫這些被點化的奴隸修築喂養自己的地下陣塔,可是這些人在起了反心之後,地下陣塔已經由生陣變成了殺陣,隻要陣塔完成,“它”便會被困在裡麵,死無葬身之地。
這百年來,他們一直謹慎的修改完善著這個偉大的計劃,兩邊的人規律的保持著聯絡,地上太危險,畢竟還有少數鬼麵監工是真正的信徒,他們不會允許給予自己二次生命的神被這樣絞殺,所以接頭地點一般都是在被廢棄的礦坑裡。
可是那人沒走成,另一個人拉住了他,言語間難掩惶恐,不確定的問他“它”是否真的會提前蘇醒。
宋淮青靜靜的聽著,結合前世的情況,大概猜到了其中端倪。
他們這些奴隸正在修築的地下塔,鎮壓著一個怪物,那個恐怖的存在就是將他們束縛在死淵的主人。
前世的暴‖亂應該也是因此而起,他記得那一天,大地都震蕩了起來,隨著猛烈的地震,亂石和密林全都滾滾而落,將這裡永遠埋葬。
這些人最後逃出來了嗎?
他們走了,宋淮青終於敢鬆開了自己的呼吸,因為長時間的屏息,他的心跳的有些快。
交談的聲音不見了,這裡重新歸於寂靜,他沒說什麼,繼續往深處走去。
可是喬薇薇卻起了一些好奇心,她問:“這些人想造反嗎,他們說的是誰啊,沒看見這裡有頭兒啊。”
宋淮青本不想回答,但想起這小係統不久之前在他腦海裡放的歌,還是開了口,他說:“不清楚,但應該與地上的坑洞有關,他們說的人應該就藏在那裡,底下的塔也是為他而建的。”
不過,考慮到這裡的情況,那到底是“他”還是“它”就不得而知了。
喬薇薇一下子就抓到了關鍵,她說:“要是他們想造反,咱們就可以趁亂離開這裡了,到時候,我就能給你治傷了。”
宋淮青的眼神變得有些古怪,他奇怪的笑著,扯著唇角,這樣的笑落在他現在缺了一隻眼睛的麵容上顯得很詭異,但喬薇薇看不見。
“給我治傷?”
這係統不向來隻會折騰他嗎?
喬薇薇說:“出去了再用藥,你就不會被發現了。”
宋淮青想,是了,這是係統的新招數。
可他心中雖然這樣想著,喬薇薇話音落地的時候,她卻聽見一聲提示音——
【叮,宿主對係統好感度成功升至2%,新道具解鎖成功】
宋淮青沒什麼反應,這是對喬薇薇開放的商店傳來的聲音,她像一個第一次解鎖新鮮事物的玩家一樣,迫不及待的拉開商店麵板查看。
喬薇薇挺滿意的,這個好感度是根據原本的遊戲係統中的“仇恨值”逆轉而來的。她養的遊戲紙片人就是口嫌體正直,嘴上不想搭理她,結果還是誠實的來給她送好感度了。
喬薇薇高興了,就很愉快的問他:“那你要不要在這裡吃了東西再走?這裡正好沒人。”
宋淮青覺得這裡怎麼都不像個吃飯的地方,也不知道係統是怎麼想出來的,所以他沒說話。
喬薇薇就威脅他:“你不回答我的問題,我就給你放歌。”
可疑的沉默了一秒,他終於妥協了,“我還要找個東西。”
言下之意就是對吃東西不感興趣。
走到最深處,他終於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這些死去的魔植軟爛的倒在地上,幾乎與黑色的地麵融為一體,他慢慢將地上的東西撿起來,然後打算離開。
喬薇薇卻說:“吃飯。”
宋淮青的腳步在此頓住。
喬薇薇已經熟練掌握了威脅他的技巧,她說:“你不吃飯,我就放歌。”
宋淮青:“……”
喬薇薇說:“這裡環境不錯,我給你看個大寶貝。”
宋淮青冰冷的凝望這黑暗的四周,不理解喬薇薇說的環境不錯是從哪裡得出的結論。
似是明白他的疑惑,喬薇薇得意的哼唧:“反正你就聽我的吧,你現在靠我養的,就得聽我的。”
宋淮青對這“靠我養的”不敢苟同,但他停下了腳步,靠在冰冷的洞壁上,手中理著觸感有些惡心的軟爛魔植,等待著這個小係統給他整新活兒。
喬薇薇雙手劈裡啪啦一頓操作,從自己的賬戶中扣款幾百塊錢。
“咕嚕嚕……”
一個東西掉在地上,在宋淮青來不及反應的瞬間,落地就“啪”的亮起,這顆圓球狀的大珠子躺在地上,表麵星影交錯,將這處幽閉陰冷的礦洞照成了星座降落的銀河。
極其逼真的光影和星子從角落的蛛網劃過,將那常年陰暗的地方照得溫柔浪漫,宋淮青的手還保持著整理魔植的動作,唯一能看見的右眼被這乍然亮起來的光照得很不自在,更顯得格格不入。
喬薇薇往黑袍的布袋子裡麵放了口感很軟的牛肉乾和小甜梨。
宋淮青的心情更複雜了。
如今他早已明白了,一切贈予都是有代價的,並不會被這樣的小把戲輕易打動。
不過這小係統有一點說對了,他需要吃東西。
既然她能提供更好的食物,他也不必較真非要去屍坑裡麵扒拉斷肢殘臂。
至於她到底是什麼目的……
他現在不用管,她不知道他是重生的,他手中的優勢更大一些,他怕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