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崖上, 山林下,小村莊被突如其來的地震攪亂了以往的安寧,村莊中的房屋儘數倒塌,村民們全都驚恐的躲在一個地方。
經過一夜, 震蕩停止, 人們在村長的安撫之下也慢慢平靜了下來, 現在天亮了, 他們也要出來回到家收拾殘局了。
豆子小跑著越過自己殘破的小院兒, 來到了山腳下,他望著淩亂的山林,猶豫著要不要進去,村長說現在不能上山去,可是他們家窮,娘也還病著, 已經沒有吃的東西了, 平時都是他去山裡摸些野菜之類的回來吃的, 可現在山路都沒了,他該怎麼辦啊?
就在他站在那裡糾結的時候, 忽然看見山林裡麵走出一個黑衣人, 豆子眼前一亮,以為這是哪個上山的獵戶或者采藥人。
要是這些人都能進去,就說明山林裡麵還是可以找到東西的。
小孩子興奮的站在那裡, 等待那個人從山林中走出來,他的身影都模糊到逐漸清晰,山路不太好走,他走得也是跌得壯壯的。
豆子抻著自己的脖子一個勁兒的看,可是那黑色身影越走越近, 他就愈發覺得不對起來。
這人好像不是采藥人,也不是獵戶。
他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可又不想這麼放棄,眼看著那人越走越近,那種濃重的不安開始讓他發抖。
來人穿著一身黑衣,手籠於寬大的袖口之中,頭上還扣著兜帽,渾身上下都嚴嚴實實的,什麼也看不到。
豆子覺得不對勁兒了,但見那人有些佝僂著身體,步履並非全因山路不好走才顯得淩亂,他自己走在接近平坦的地方,也是深一腳淺一腳,很慌張的模樣。
小孩子單純的以為這人在山上受傷了,心中的單純戰勝了恐懼,大著膽子踩在倒塌的大樹樹乾上朝黑衣人招手,還把手放在嘴邊圈成喇叭的形狀,高聲喊道:“這位公子,您是受傷了嗎?”
那黑衣男人垂著頭,風起來的時候,刮得他的黑袍獵獵作響,衣料翻飛之間,露出了兜帽下麵的黑色麵具,麵具上麵畫著陌生的紋路,小孩看了一眼,有點好奇的彎下腰去,想要看得更清楚。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那人終於跨過最後一棵橫在地上的大樹,走到了林邊。
豆子“噗通”一聲坐倒在地上,雙腿癱軟,瑟瑟發抖。
帶著麵具的男人看向他。
小孩嚇得連滾帶爬的後退,因為恐懼使不上力氣,隻能坐在那裡無助的大哭。
那麵具之下是怎樣的臉,他是看不見的,但那雙眼睛……
那本該露出來的眼睛也空洞洞的,一片黝黑。
這個人沒有眼睛!!
這樣的認知讓豆子嚇破了膽。
宋淮青有些遲鈍的看向那哭聲傳來的方向,似乎才剛意識到這裡是有人的。
此時他的身上穿著從鬼麵人身上扒下來的黑色衣服,戴著他們的麵具、兜帽、手套和長靴。
他終於明白那些監工這身密不透風的穿戴是為了什麼的,那手套並不隻是單純的想要保護雙手而已。
從來都沒什麼真正的死而複生,一切都是有代價的。
它能給予,就能收回,它收回了他們的命,這應該也算得上是解脫。
小孩子的哭聲很快引來了村莊中的大人,幾個青年模樣的人循著聲音找了過來,一穿著粗布衫的男人見是豆子在哭,擔憂的小跑上前,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然後轉頭看向那黑袍男人。
這人始終一言不發,現在還要直接離開。
“你站住!”年輕人大聲開口,“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欺負小孩!”
宋淮青沒興趣回答這種問題,也沒有停下離開的腳步。
可是這幾年輕氣盛的人與小孩子可不一樣,這人不過穿著簡單的黑袍,看著也不太值錢,現在這可是他們的地盤,哪就那麼容易輕易讓他離開了?
粗布衣年輕人旁邊的瘦子冷笑著說:“你跟他費那麼多話乾什麼,趁咱們村子裡麵亂就隨便闖進來,說不定這是個小偷呢,先綁起來再說!”
說罷,就吹了聲口哨,叫不遠處的黑鷹來幫忙。
瘦子家是獵戶,他從小就跟老爹一起進山打獵,這隻鷹就是在林子裡麵抓的,現在也是打獵的一把好手,是吃生肉長大的。
平時,也是仗著這隻獵鷹,他們一行人是這一帶最出風頭的年輕人。
天空中,一隻大鳥盤旋而下,一雙閃著凶光的眸子盯準了黑袍的男人,那凶狠的模樣,似乎一下就能對方的身上叨下一塊肉來。
瘦子好整以暇的看著自己的鷹收拾不知好歹的陌生人,仿佛已經預料到了這個人被嚇得痛哭求饒的結局。
可就在一刹那,眨眼的功夫,那身穿黑袍的男人伸手,又準又狠的掐住了那隻鷹的脖子。
黑色的皮手套絲毫沒有限製他的動作,這個古怪的男人連頭都沒抬,就像是頭頂也長了一雙眼睛一樣。
但這並不是最可怕的……
瘦子這幫人把眼睛瞪得溜圓,因為不可思議的恐懼,眼珠瞬間充血,他們的雙腿虛軟,也像豆子一樣,無力的癱倒在了地上。
因為,就在對方五指成爪,抓住那隻凶殘獵鷹的一瞬間,那隻黑色的大鳥就隻來得及在他的手下掙紮一下,然後迅速萎縮腐爛,最後隻剩下一把鬆散的白骨,隨著幾片飄落的羽毛,一起被黑袍男人扔在了地上。
那些人嚇得發不出聲音,轉瞬之間,冷汗沁透了後背,那個被護在身後的小孩更是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他們呆呆的癱在那裡,盯著那個黑色的背影,可是這次,卻再也生不出彆的心思了。
黑袍男人站在那裡,站了幾息,然後平靜無聲的朝前走去。
宋淮青隻是突然想起,他曾見過崖底一鬼麵人手拎兔子的場景,那隻白色的兔子受傷從崖上滾落,落到了奴隸們做工的地方,一鬼麵人嫌那兔子礙事,就把它拎走了。
他清楚記得,那兔子始終都是好好的。
宋淮青站在那裡,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知該作何表情,也根本做不出表情。
*
喬薇薇和喬楠被席嫻帶著出發。
下午茶的地點就在鄰居家的後花園,這家的女主人是之前與席嫻一起做美容的其中一人,是見過的。
喬薇薇化了個淡妝,戴上了不對稱的流蘇耳飾,穿了一件薄荷綠的連衣裙,裙子的棉料很軟,在陽光下麵還有漂亮的琉光,裙子下擺至膝蓋上,顏色漸變成了白,像個倒扣起來的花苞,花苞下麵的蕾絲邊裡襯一圈圈一層層的,走起路來裙擺輕輕搖晃,讓她像個跳芭蕾的小天鵝。
喬家的大小姐終於在大家麵前亮相,長得圈中獨一份兒的漂亮,舉止得體大方,叫所有暗中猜疑或者等著看好戲的人全都閉了嘴。
之前見過麵的艾家兄弟也在其中,艾文博看見喬薇薇,很興奮的湊過來找她聊天。
沒一會兒,一幫少爺小姐們就湊在一起,把喬薇薇給圍起來了。
席嫻原本還擔心喬薇薇會不習慣這樣的場合,但見不過短短五分鐘的時間,那群少爺小姐就眾星拱月一般將她簇擁在了最中間,而坐在中間的人始終風輕雲淡的與大家說話,有模有樣的,她驚訝之餘,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
再一放下茶杯,就聽到了太太們一波一波的彩虹屁。
席嫻隻覺得今天的紅茶是甜的。
那邊的喬薇薇,其實也遠不如表麵上看起來的那樣從容,因為這些少爺小姐們圍在她身邊報名字的時候,她認出好幾個熟悉的名字。
這些全都是原本劇情中女主回到豪門遭遇的修羅場男配女配,她默默的記著這些名字,然後將他們的名字都與連對號入座,重點圈起來,決定回去之後,為避免觸發不必要的麻煩劇情,全都離他們遠遠的。
茶會結束的時候,席嫻還親昵的拉著她的手,說過陣子一起出國做衣服,喬薇薇的衣服太少了,得多買一些才行。
喬薇薇聽著席嫻的念叨,晚上回家後四口又坐在一起吃了一頓飯,她就困了。
說實在的,雖然在另一個世界的時候,她的身體是在休眠的狀態的,但這種兩個世界來回切換的方式也消耗了她很多精神,所以喬薇薇決定今晚好好睡一覺。
她把沒電的手機插上插頭充電,然後自己洗了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就直接躺在床上睡著了。
這一覺睡到第二天快中午,她迷迷糊糊的爬起來了,還被喬楠嘲笑懶。
喬薇薇跟著小屁孩逗了幾句嘴,與媽媽和臭弟弟一起吃了早午飯,就又回房了。
席嫻今天本來也有彆的安排的,喬薇薇昨天表現得很好,今天又有幾家太太來約他們母女,席嫻知道這些人的小算盤,但她也有意帶喬薇薇多了解一下她的新生活。
可她的話都沒說出口,喬薇薇就縮回房間去了。
席嫻沒有勉強,現在的年輕人,是有一些性子比較宅的,看她昨天那模樣,也不像是個熱衷於社交的人。
喬家有錢,如果女兒不願意,那麼就可以不做,她能回來,做媽媽的已經很知足了。
想通了,席嫻就哼著歌去安排飛機了,他們要飛去國外做衣服,她還順便要參加一個品牌的活動,還有一點工作需要處理。
喬薇薇沒覺得宋淮青那邊會出問題,他重塑筋脈成功了,隻會順利,就連登入的時候,她也是這麼想的,她還興衝衝的猜著對方會去哪裡。
她來到小黑屋——現在已經不能叫小黑屋,四周混沌灰白,已經比原來好多了。
喬薇薇朝光屏看去,然後愣住了。
宋淮青從小村莊離開,又走了不短的山路,因為地震,所以這裡的路變得格外難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裡,總之就是沿著一條路一直走,沒想到下了山後來到了熱鬨的集市。
他無意在這種人多的地方惹麻煩,也不想平白殺死無辜的人,所以在這擁擠的集市中,他是沿著牆角走的。
雨過天晴,今天是個大晴天,山上的地震對這相對較遠的集市影響不大,人們在溫暖太陽光的照耀下出門采買,小販在街邊高聲的吆喝,賣糖人兒的攤位前麵圍著幾個小孩兒。
小孩子們最喜歡熱鬨的地方,就算不在集市上買東西,與夥伴們玩一會兒也是好的。
宋淮青低頭往前走,隻想儘快離開這吵人的地方,可是前麵幾個小孩兒追著蹴鞠,迎麵過來,眼看著就與他撞上了。
宋淮青本就不喜歡小孩,今天連著兩次都被小孩給擋了去路,心中那股一直壓著的燥意又開始往上冒,那黑幽幽的眼眶中似有毀滅的火在燒,
他躲開了那個小孩,結果小孩撲了個空,一跤摔在他身後的地上,摔破了臉,趴在那裡哇哇大哭。
這是旁邊包子鋪老板家的孩子,老板娘招呼完客人,聽見哭聲,看見地上的血,一甩手裡的抹布,登時就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