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識回頭, 一眼看見了高階之上那濃妝女子,她穿著一身亮眼的桃紅色, 甚至把她對麵那穿著粉色衣裙的壽星都給壓了下去。
對方眉眼被反複的描過, 嘴唇也是最紅的顏色,頭頂的太陽一照,將喬蘭蘭搽過粉的臉照得過分慘白。
但或許, 這慘白也不全都是因為白色的粉。
因為受到的衝擊太過, 所以喬蘭蘭站在那裡,甚至忘記了反應。
她站得太高了,他們喬家一家人都站在飯店大門口最高的一級台階上,與今日最受矚目的壽星站在一起。
就在剛剛,她還在為所有人都恭敬的看向她而驕傲不已。
可現在, 她卻隻恨這個地方太高了, 且這個眾星拱月的位置不可往前, 不可退後。
喬蘭蘭的腦中亂哄哄的,可不管她在想什麼,她的眼中就隻能看見遠處那與那個出色的男人並肩站在一起的女人了。
那女人的臉熟悉又陌生。
說她熟悉,是因為那是她看了十多年的一張臉,那張臉的五官與印象中的一模一樣,不僅是對方的模樣, 也是她自己的模樣。
可又說她熟悉,那是因為這樣臉一樣,又不一樣。
那張清麗脫俗的臉蛋似乎因為那恬淡的氣質與寶石一般的灼灼雙眸而增光添彩, 讓其變得無法直視起來。
那種從未見過的漂亮,甚至灼傷了她的眼睛。
喬蘭蘭傻了,喬正和春紅也傻了。
還是那始終暗自嘀咕宋夫人與印象中一模一樣的王家少爺率先反應了過來。
善於鑽營的他可是做夢都想見上宋淮青一麵的,他認得剛才那聲音, 那是周闖,周家與王家交好,但是王少爺卻一直在與周闖暗中較勁,無他,因為周闖深得傅先生的青眼,將家中的生意做得蒸蒸日上,所以家中父親時常那周闖與他來做比較。
王少爺心中憋著一口氣,始終都想扳回一成,所以他怎麼可能不認識死對頭的聲音?
他迅速在下麵的人群中找到了死對頭的位置,就發現對方忽然就朝著道邊那女人的方向跑過去。
說實在的,王少爺也沒見過那樣的美人兒,在父親的陪同下,他還有幸去京城見過世麵,可是京城那些鼎盛的世家,也養不出那樣的美人兒,明明就是跟喬蘭蘭一模一樣的臉,但是那張臉長在不同的人身上,就是活脫脫的兩個人。
——但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周闖說宋先生!
他沒見過宋先生,但是周闖都說是,那肯定就是了。
媽的!又要讓周闖那小子搶先一步了!!
王少爺氣急敗壞,把自己手中的扇子打得啪啪作響,他看看下麵那些人群,知道自己現在除非是能插上翅膀飛過去,否則肯定要晚了,於是他隻能調轉矛頭,看向自己的妹妹,生氣的揚高了聲音道:“怎麼著啊?宋先生旁邊那女伴是誰,怎麼看起來這樣熟悉?”
王少爺這話一出,喬蘭蘭的身體搖晃了一下,指尖都開始發抖。
而聽見王少爺的問題,那些目光全都重新向喬家一家人聚攏了過來。
喬正看見喬薇薇,也覺得有點暈。
怎麼了,他派出去那群人呢?
春紅也是這麼問的,
春紅的腿也開始發軟了。
他們看一眼就知道,狡辯到底肯定是不行了,因為瞎子都能看見,那是他們見過的宋先生,正被對方小心牽著手的那個女孩子,雖然氣質大不相同,但是五官與喬蘭蘭彆無二致,那是他們的雙生子大女兒!!
“怎、怎麼回事啊……”春紅有些茫然,她本就是個隻有些小聰明的人,到了現在這個地步,腦子居然一下子就空了,想不出任何辦法來。
她原本想的也簡單,這兩個孩子,他們親生父母都分辨不出來的,彆人怎麼可能分辨得出?就算真的見麵了也不要緊的,大不了他們就再換一次,反正這種顛倒黑白的事情,他們也不是第一次乾了。
誰知,現在,那已經嫁出去的女兒大變了樣,彆說是父母了,就算是來了一個傻子,都能精準的把兩個人給分辨出來。
春紅看看不遠處穿著青花色旗袍的女人,又看看站在自己麵前麵色十分難看的女人,心中止不住歎氣。
從前沒覺得女兒這樣打扮不好看,可是再看看那個光彩奪目的人,喬蘭蘭這副模樣硬生生就是被比到了地裡麵去。
王小姐被自己的哥哥給問傻了,她昨天回家的時候就開始犯嘀咕了,覺得那宋夫人與想象中的一點也不一樣,很像是她從前不屑一顧的喬蘭蘭,可礙於對方的身份,她又什麼都不能說,不但什麼都不能說,還得給對方捧臭腳。
結果現在,王小姐看看那一點一點被人圍住去路的宋先生與他旁邊的女孩,又看看麵前這打扮得沒眼看的女人,張了張嘴,似乎明白了什麼,可又實在想不通。
王少爺眼看著周闖已經衝到了底下那兩個人的麵前,急了,不由得又將聲音抬高了一些:“怎麼回事兒啊!宋先生旁邊那人是誰,你到底是不是宋夫人?”
喬蘭蘭被質問得搖晃了一下,怯怯的為自己狡辯:“我……我就是宋夫人……”
這個時候,她可不能承認自己是假冒的啊,否則,她還要不要活了?
喬正汗如雨下,他不敢回頭,因為他察覺到有許多人都在看他。
而下麵,周闖恭敬的走到宋淮青的麵前,忐忑的伸手:“宋先生好,想不到會在這裡見到您。”
宋淮青經司機小聲提醒,便知這是傅晟的學生,周家的公子周闖,便也伸手跟他握了一下,很禮貌的說:“你好。”
周闖更激動了:“我與老師一直都想拜訪您,但知您有事要忙,不知現在……”
宋淮青點點頭,“妻子近來在與友人拜訪前輩,又感染了些風寒,所以怠慢了,還請傅老後日來家裡一起品品茶。”
周闖知道這是成了,更激動了,但他也是個有眼色的,宋先生說妻子病了,他看著這瓷娃娃一般的夫人麵色也有點蒼白,於是得了準話也不敢再攔人,匆忙拉著人後退,給他們讓出了一條路。
於是宋淮青將手臂搭在喬薇薇的肩上,為她護住兩邊的人,帶著她繼續往前走。
喬薇薇小聲說:“其實我也沒那麼嬌弱,已經不發燒了。”
宋淮青笑著說:“那也要注意一些,你現在還是彆見風的好。”
“宋先生,還請留步……”得了少爺指揮的王管事終於滿頭大汗的跑了出來,攔住了宋淮青,宋淮青皺了皺眉,已經開始不高興了。
王管事咽了咽口水,被對方看了一眼,就覺得腿有些軟,但他還是大著膽子,試探性的問道:“不知先生是否接到了小姐昨日發出去的請柬……”
宋淮青溫和的對王管事笑了一下:“什麼請柬?”
王管事腿一軟,差點跪下。
他摸了摸自己額頭上的冷汗:“昨、昨天小姐道府上送給夫人的……”
喬薇薇看了一眼大飯店的門口,對王管事和氣的道:“我前些天一直與友人在村中拜訪肖家的老夫人,沒有接到王小姐的請柬。”
頓了一下,她又補充道:“我走得急,所以我先生也不知道我的行蹤。”
“那……”王管事略顯茫然的看了一下遠遠的喬家三口。
“您有所不知,”喬薇薇很誠懇的對王管事說道,“當初我父母嫁我的時候,是與我簽了斷親書的,因為那時他們都以為將我送去宋家衝喜是一件必死無疑的事情,所以同意了當初宋家二夫人的要求,收了錢,與我斷了關係,而我此次回來也沒想到會遇見曾經的家人,這隻是一個誤會。”
雖然當初斷親書上寫的是喬蘭蘭的名字,但那本就是為了以防萬一,如今那些人怎麼都奈何不了她,彆人隻要知道他們沒關係,這就夠了。
她不想再去與那一家子爭辯什麼,他們如今落入這種境地也不是她害的,是他們自己不知滿足。
王管事一拍腦袋,將這一串爛糟的事情串起來的時候,那兩個站在一起似神仙眷侶一般的人物已經走遠了。
此時,原本高雅的天鵝飯店門口吵得像是菜市口。
王管家拚命擠了回去,擠得自己帽子都歪了,這才揚聲對王少爺道:“少爺,咱們被騙了!!”
王管事一想到這三個地痞無賴一樣的暴發戶竟然將他們有頭有臉的王家都騙得團團轉,就氣得恨不得當場就叫人來剛把他們給揍一頓。
王少爺眼看著宋淮青等人走遠,此時又聽王管事這麼說,一下子也急了,顧不得今天還是自己親生妹妹的生日,馬上問道:“怎麼回事兒啊?”
王管事扯著嗓子,指著那三個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的人,嚷嚷著說:“真正的宋夫人前些日子一直陪友人拜訪一位老夫人,根本不在城內,而她走得匆忙,所以宋先生也不過剛與妻子相聚,至於這些人——”
“這些人當初早就與宋夫人斷了血緣關係,是寫了斷親書的,他們現在就是在胡亂攀親,仗著與宋夫人長得相像,甚至都把宋家那些人給騙了!”
“轟!”
本就熱鬨的人群,這下更是一下子炸開了鍋。
“這怎麼回事啊?”
“不知道啊,還真有這麼荒唐的事情嗎?”
“為什麼要斷親啊,宋家這樣好的親事,為什麼要斷掉?”
“居然已經沒有關係了,那為什麼手下我那麼貴重的一份禮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