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嘯坤得到了曲轅犁的圖紙和未來讓百姓吃得上鹽的方法, 祝淩得到了名正言順不回羌國的理由。
雙方都非常滿意。
祝淩還順便為自己這兩天晚上莫名消失一段時間的情況找了個理由———大師兄害羞,不喜見生人,所以她離開營地去找師兄討論製鹽進度和改良方法了。
這樣她以後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去, 不用偷偷摸摸,擔心東窗事發。
祝淩愉快地撇下明一, 讓她提前適應不需要跟在她身邊的日子, 然後帶著幾個明衛去看挽挽。
祝淩到的時候, 挽挽剛經曆完一場高燒,雖然整個人看起來蒼白虛弱, 但她的眼神明亮, 精神狀況顯然還不錯。
祝淩剛轉過屏風,就被她發現了。
祝淩坐到她身邊,查看了一番她的傷口, 恢複的情況比她預想的還要好。
“挽挽———”祝淩開口問她, “你家裡還有彆的兄弟姐妹嗎?”
滿臉傷痕的挽挽愣了愣, 祝淩以為她會否認,但沒想到她回答[有]。
就在這時,係統提示音悄然而至———
【夏國[夏晚]特定信息收集度已達40%, 請玩家知難而進, 勇往直前!】
祝淩:“......?”
小白雲:【??!】
它嚇到結巴:【該不會是BUG吧?】
“不一定是BUG。”祝淩道, “策劃雖然狗,但專業素養還是有的, 至少到目前為止,技能和設定還沒出過錯。”
“挽挽可以觸發夏晚的劇情。”祝淩看著那條消息,“那是不是說明,在設定裡,挽挽和晚晚就是同一人?就像......公主有很多個, 但玉姝公主夏晚,隻有一個。”
【應該是。】小白雲將自己變成一條雲做的鹹魚,【我放棄思考了,反正秋獮結束後,不出意外的話,我們和夏晚一輩子都不會再見麵了,愛咋咋地。】
忽然有微小的力道扯了扯她的衣袖,祝淩偏過頭,看到了挽挽擔心的眼神。
“我沒事。”祝淩對著她溫柔地笑了笑,“隻是想起了一些事。”
“公主———”
在祝淩和挽挽說話的時候,她聽到光五的聲音,順著聲音來源看過去,就看到光五鬼鬼祟祟地扒在屏風邊,滿臉“我有話要說”。
“怎麼了?”
祝淩安撫地拍了拍挽挽的手,走向了光五。
光五和她一起走出隔間後,才變戲法似的向祝淩出示了一遝帶著香味的精美請柬:“這邊有好幾封給您的請柬。”
祝淩莫名其妙:“給我的?”
“是啊。”光五將手裡一遝請柬交給她,“公主的英雄救美,可是傾倒了一大片。”
祝淩接過去翻了翻。
第一張來源於燕國三皇子燕弘榮,第二張來源於燕國四皇子燕君信,第三張來源於燕國順柔公主燕輕歌,第四張來源於衛國禮部侍郎的嫡子......第九張來源於應天書院學子洛驚鴻......
祝淩獨獨將洛驚鴻的請柬挑出來:“這張請柬怎麼沒與燕國的放在一起?”
“應天書院名義上屬於燕國,往年向他國遞交拜貼與請柬也都冠上了燕國的前綴。”光五臉上有點幸災樂禍,“但今年應天書院掌院親傳烏子虛不是在燕國五皇子手裡傷了嘛,現在還沒醒來,應天書院氣不過,自然就沒加。”
【有什麼問題嗎?】小白雲在意識空間裡小聲問。
“老師不是那麼衝動的人。”祝淩回答它,“去掉燕國的前綴,不是一件小事。彆說出事的是我,就算出事的是他,這前綴也不是這麼好去的。”
“光五,我讓你查宋蘭亭的事,查得如何了?”
說到正事,光五嚴肅起來,她臉上嬉笑的神色一收:“沒有任何問題,也不見宋蘭亭和他人從往過密。”
以宋蘭亭的身份,沒有問題,才是最大的問題。
“至於秋獮期間他的去向。”光五皺眉,“因為他身邊暗地裡有高手相護,我們不好接近,所以......去向不明。”
“去向不明?”祝淩將最後四個字重複了一遍。
光五臉上露出點羞愧的神色:“他身邊的高手,能力不下於明一。”
“慢慢查,不急。”祝淩打開了手裡屬於洛驚鴻的請柬,粗略地掃了一遍後遞給光五,“你派人轉告他,就說舉手之勞,不必言謝。”
祝淩將那一遝請柬翻完,統統拒絕了,秋獮剩下的一段時間,她打算和周嘯坤好好商量一下結束後的安排,順便,讓大師兄璿霄出麵和他談一談。
***
深夜,周嘯坤剛檢查完數人趕工製成的曲轅犁,他和那些工匠一起,或年輕、或蒼老的麵龐上都泛著激動的紅色,仿佛醉酒一般。即使夜已經深了,也沒能阻擋他們由內而外的興奮。
周嘯坤一遍一遍地撫摸著那架因為趕工出來略有粗糙的曲轅犁,眼眶泛紅:“好!真是好啊!”
曲轅犁比羌國境內使用的犁具更好,原先必須由兩人、甚至三人才能拉動的犁具,如今隻需一個健壯的婦人便可勉力拉動,犁架變小變輕的同時,掉頭轉彎也更加靈活。
若是來年春耕,家家戶戶能配上這樣的犁具,節省出來的勞動力就可以多養幾隻雞鴨,就可以去當長工短工,就可以多掙些錢糧,若是遇到什麼天災人禍,便是多了幾分能活下去的可能!
“大善!大善!”
周嘯坤幾乎要掉下淚來,他許多年沒像這般激動過了,以至於他心中竟生出了彆的野望,若是明年春末夏初,公主能帶回製鹽的法子,那羌國何愁不興!如何不興啊!
懷揣著這般美好的期望,周嘯坤派鐵衣衛看住這架犁具,又三令五申不許那些匠人對外透露後,才邁著有些發飄的步伐回了自己的營帳。
一掀開營帳門,周嘯坤臉上高興的神色就頓住了,他在營帳外停住腳步,對著身後吩咐道:“在外麵守著,不必跟進來。”
此時此刻,在周嘯坤慣用的案幾前,站著一個人,四角燈燭的光落在他身上,竟有種結冰之感。
第一眼見這人,周嘯坤注意到的,不是他的容貌,而是他的氣勢———冰冷淩厲宛如出鞘的名劍,觸之非死即傷。
他的目光轉過來的時候,有種被極其危險的存在鎖定的感覺,似乎隨時隨地都失去性命。
周嘯坤被他的氣勢一驚,但作為在官場上浮沉半生的老狐狸,他迅速鎮定下來,一拱手道:“閣下可是蓬萊璿霄?”
昨天公主身邊的明一大半夜地跑過來,將他這把老骨頭從睡夢中喊醒,然後與他講公主所說的蓬萊講到天亮。
蓬萊掌門祝希桐名下的弟子璿霄的描述,就與眼前這人有幾分相似。
果然,那氣勢冰冷的人點了點頭。
然後......一言不發。
似乎要將周嘯坤身上盯出個洞來。
周嘯坤心下納罕,明一說公主的師兄是“表麵冷漠不近人情,實則靦腆性子柔和”,除了前半句,簡直是哪哪都不像!
“明晚我會帶師妹走。”周嘯坤聽到那名為璿霄的人開口,“過來和你說一聲。”
周嘯坤:“......”
要不是曲轅犁剛剛成功,公主之前又向他解釋過,周嘯坤現在就想喊鐵衣衛把人捆起來丟出去。
就這種行事方式,這種不近人情的態度,他們柔柔弱弱、心地善良的公主指不定吃了多少苦頭呢!為了羌國的百姓,他們公主真是承受了太多啊!
祝淩看她眼前這位羌國老臣麵上神色輕微的變換,有些疑惑。
她是有什麼地方露餡了嗎?
她認真反思了一下。
衣服———拿的烏子虛的、沒有任何標識,特意選的仙氣又飄逸的。
臉———劍眉入鬢、目若點漆、清臒俊秀,完美高嶺之花模板。
手———修長有力、帶著常年練劍的薄繭。
站姿———特意凹過造型,保證360度無死角地好看。
話語———簡潔有力、言簡意賅、符合高手風範。
她也沒問題啊!
兩人在短暫的沉默後,還是周嘯坤打破了僵局,他臉上帶著一點心疼:“公主年紀尚幼,若有什麼做的不夠好的地方,還望閣下包涵一二。”
“我是她師兄。”
言下之意,師妹我當然會照顧。
但落在周嘯坤耳裡,就自動翻譯成了“我是她師兄,她自然要聽我的。”
周嘯坤更心疼了。
祝淩看周嘯坤臉上輕微的神情變換,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衣服她是從烏子虛那裡拿的,會不可避免地粘上幻魂香,即使一路過來味道散了不少,也依然會有淺淺的殘留。
她是說怎麼周嘯坤麵對外人時,還會出現表情管理失控的問題呢!
祝淩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一步,仍舊是剛剛的語調:“話已帶到,告辭。”
周嘯坤隻覺眼前一花,似有一道影子掠過,被掀起來的門簾從外向內吹進了一絲風,人卻已消失無蹤,仿佛剛剛的對話,隻是他的一場幻覺。
他啞然失笑。
蓬萊的人,行事手段果然不循常理,他剛剛靠近的時候,便覺得自己所思所想活躍了不少,情緒極其容易湧上心頭———難道這便是蓬萊試探他人的手段嗎?
當真簡單卻有效。
周嘯坤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歎了一口氣。
想想公主要與這樣的人合作製鹽,他就更心疼了。
祝淩成功用蓬萊璿霄的身份和周嘯坤見了一麵後,就趕緊處理了身上的裝備,又變回了樂凝。
她回到自己的帳篷時,明一像個木樁子似的守在那裡,渾身寫滿了“不高興”。
祝淩......祝淩隻能裝作沒看見。
“公主,您一定要留下嗎?”
作為暗衛,明一本不該開口,但不知為什麼,她還是鬼使神差地問出了聲。
“如果有製鹽的法子,百姓都能吃得上鹽,賣兒鬻女的事就會變少。”祝淩說,“這是好事呀。”
“可是,蓬萊的人很危險。”明一雖然不再乾涉祝淩晚上外出,但剛剛周嘯坤從製作曲轅犁的地方返回時,她是跟在他身後的,隻是驚鴻一瞥,她就意識到,站在周嘯坤案幾前的人,她打不過。
她其實算得上是習武奇才,天賦更勝於上一任明一,她一直覺得她一定能保護好公主,直到今天。
“是因為我師兄嗎?”祝淩想起她扮成璿霄時,周嘯坤放下帳簾前的記憶———跟在周嘯坤背後的人中,似乎就有明一的身影。
她隱約察覺到了明一不高興的原因,噗嗤一聲笑出來:“我師兄不會傷害我,你不用把他當敵人。”
她自己怎麼可能傷害她自己呢?
明一看著小公主的笑容,隻覺得更鬱悶了,她決定這次回到羌國後就給自己加練,直到自己能打過那個蓬萊的璿霄。
“我知道了。”明一微微垂下頭,像一隻喪氣的大狗狗,“我向您保證,您下一次見到我,我會比現在更厲害。”
“好。”
***
第二天醒來,祝淩絞儘腦汁地將自己所學記憶搜刮了一番,將什麼鏵式犁、旋轉犁、圓盤犁等犁具樣式不管有用沒用,統統畫了下來。然後雲淡風輕地交給周嘯坤,語氣輕描淡寫:“我突然想起師父還給我講過其他的犁具,便也都畫下來了,太傅若有興趣可以看看,說不定也有用。”
完全看不出她在回憶時卡得恨不得以頭搶地的痛苦。
羌國營地早就因為祝淩晚上要走而悄悄動起來了,溪娘一邊將鐵衣衛指揮得團團轉,一邊又抓了光五當壯丁,她自己則開始查看瓶瓶罐罐。
“這個是治扭傷的,帶上!”
“這個是治箭傷的,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