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借刀殺人(2 / 2)

即使收到了周嘯坤的傳信,樂珩還是沒有放下心中的猜測,他還是做了兩手準備,直到祝淩來到羌國,樂珩所害怕的......終於成了真。

“這些日子對你多有冒犯,我很抱歉。”他說,“多謝你為羌國做的一切。”

無論是之前的耕地器具,還是之後製雪鹽的方法,又或者是集賢殿裡半個月的忙碌,都能證明她是一個能力出眾,卻沒有太大私心的人。

祝淩眼中浮現出難過的神色,祛除所有傷痛、讓人恢複如初的技能『祛病延年』隻需要兩百點聲望,她的玩家麵板上,聲望值已經陸陸續續漲到了十萬多,可她救不了樂珩。

玩家的技能,隻能作用於玩家自身。

“你沒必要愧疚。”樂珩看到祝淩難過的神色,開解她道,“我這一身傷病,又不是你帶來的。”

“人生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他說,“不必自取煩憂。”

......

東邊的天空,一點點染上金黃的光芒,太陽要出來了,今天又是晴天。

“凝凝......”燈籠裡的燭火已經熄滅,樂珩看著映著朝陽的水麵,那絢爛的光澤夢幻又易逝,輕聲道,“生辰快樂。”

*

“殿下!”一貫注重禮法尊卑的周太傅拍著桌子,對他麵前這位平生最得意、最驕傲的學生怒目而視,“請您給老臣一個合理的解釋!”

———他快要被太子殿下給逼瘋了。

樂珩放下手中的折子,抬起頭:“太傅想讓我解釋什麼?”

從山穀裡回來後,樂珩便向外公開了樂蕪的死訊,朝堂之上共同保守的秘密,終於從廟堂走向了民間,銀闕各處都掛上了黑色的素紗,就如同彆明月那天送彆一樣,羌國的百姓,徹底拜彆了他們的舊主。

沒有不死的皇帝,沒有不滅的帝王,王位更迭本是常事,但———在公開了樂蕪的死訊後,太子樂珩卻沒有順勢登基,是將此事容後再議。

———羌國大臣們心中的不安終於堆積到一個極限,徹底爆發了出來,周太傅周嘯坤就是他們推舉出來的、過來詢問樂珩原因的領頭人。

“您告訴我———”周嘯坤氣得盤腿坐在了樂珩對麵,“為什麼不登基?”

樂珩看著周嘯坤,看他的神色,今天不得到一個結果是不會走了。於是他低下頭去,繼續去看看那本折子:“太傅覺得是為什麼?”

“殿下!”周嘯坤說,“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

其實樂珩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長大,一直懂事聰慧知禮,從來沒有任性過,所以才襯得如今這樣反常的舉動,太令人不安。

“三個月。”樂珩沒有抬頭,“三個月後,羌國自然有新的王。”

“三個月———”周嘯坤內心的不安更重了,作為一個老人家,他的聲音幾乎可以震穿這座大殿的屋頂,“哪有一個國家三個月都沒有皇帝的!”

“前不見古人,後......”樂珩手上的動作沒有停,隻笑道,“或許也不見來者。”

“殿下!現在都十萬火急了,您還在和我開玩笑嗎?”

“太傅。”樂珩歎氣,他筆尖頓了頓,於是未寫完的那行字,末尾多了一個黑點,“一定要說得這麼明白嗎?”

“我就是要問個明白......”周嘯坤花白的頭發束在冠裡,他臉上激動的神色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過和悲傷,“殿下,人總是會懷抱僥幸,即使是我這樣的老頭子,也不例外。”

他們寧願殿下是鬨了脾氣,或者是覺得倦了累了,暫時不想登基,隻要能開解,問題就能解決。

“像燕國一樣幾換君主。”樂珩說,“對百姓而言,不是幸事。”

———這幾乎是把真相攤開在說了。

迎著周嘯坤變得灰白,仿佛更加蒼老的麵龐,樂珩的聲音很平靜,好像談論的不是自己的生死:“太傅,我沒有時間了。”

“公主......”在長久的沉默之後,周嘯坤問,“公主知道嗎?”

“凝凝不知道。”樂珩短暫地出神了片刻,忽然笑起來,“還好她不知道。”

“您不告訴公主,是準備讓她在三個月後猝不及防得知這樣的驚天噩耗嗎?”周嘯坤說,“這對公主不公平!”

“是對阿凝不公平......”樂珩說,“太傅,將他們都喊到集賢殿裡來吧,凝凝那邊......我會告訴她的。”

周嘯坤對著樂珩變來變去的稱呼感到疑惑,但很快,他就把這一絲不對勁拋之腦後,再也沒有什麼比殿下親口承認的這件事更令人痛苦和絕望。

他起身,一慣挺得筆直的背有些佝僂,他近乎踉蹌地走出了這座大殿,樂珩看著他的背影,忽然抽出帕子捂住嘴,咳嗽聲被他死死地壓在喉嚨裡,於是渾身顫抖地厲害。

棉帕的血痕刺眼,樂珩看著那痕跡,微微閉上了眼睛。

他到底是扶嵐教出來的半徒,與他總是有些相像。即使心中再多愧疚,該算計時,他還是不會留手。

比如阿凝,比如......遠在楚國的某個人。

樂珩將染血的帕子扔到火盆裡,火光吞噬了它,將它變成一團黑色的灰燼。

而遠在楚國的池月,收到了一封神神秘秘、沒有署名的信,她打開那封信,將它從頭到尾看完,然後點燃蠟燭,無比平靜地將這封信燒了個乾淨。

“篤篤———”

有敲門聲傳來,她拂去那些灰燼,拉開門,門外是一張熟悉的臉,這張臉上帶著笑,他的頭發還沒有長長,於是從冠裡調皮地溜出幾縷:

“姐姐,明日楚王宮裡有春分宴,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池月臉上帶起淡淡的笑,像是一株雍容的玉樓春,她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