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小心(1 / 2)

闕臨安疑惑。

闕臨安震驚。

闕臨安崩潰。

闕臨安看著麵前這個言笑晏晏的文弱士子, 臉上擠出一個勉強的笑:“表哥。”

那明麵上是他表哥實則與他素不相識的人轉過頭來,一開口就讓人頭皮發麻———

“你如今當了將軍,竟然還出來喝酒?”

闕臨安身體快過腦子,條件反射似的將鋪了一層淺淺酒液的碗往身後一藏, 藏完後才反應過來:“今天我休沐, 怎麼不能喝酒了?”

剛剛那語氣那神態———他還以為是明一易容過來找他了呢!

但麵前這人既不是明一, 又不是陛下,他有什麼好怕的!

想通了這一茬後, 闕臨安就理直氣壯起來了:“表哥我已經長大了, 你不能再像管小孩子一樣管我了!”

明明在此之前兩人從未見過,可卻配合默契, 不見絲毫生疏, 仿佛真的是一對闊彆許久的、喜歡鬥嘴的表兄弟。

“頂撞長輩, 目無尊長。”那士子走過來,毫不客氣地推了推闕臨安的肩膀, “給我挪個位置。”

闕臨安:“......”

他委委屈屈地縮到了角落。

但更讓他震驚的是, 這個陌生的士子先是慢條斯理地沒收了他的酒碗, 然後又自來熟地從旁邊拿了隻乾淨的碗給自己倒了碗清茶慢慢啜飲, 姿態比他這個主人還要悠閒。

“表哥———”闕臨安咬牙切齒, “你不要太過分!”

“我都沒讓你給我端茶倒水......”那士子眯著眼睛, 帶點狐狸似的的笑容,“哪裡過分了?”

闕臨安:“.......”

他想搶回自己的酒碗,但在這個笑容下, 不知道為什麼又點不敢,最後隻能故作凶狠:“闕!長!歡!”

“我沒聾,聽得見。”

......

他們兩人吵吵鬨鬨,和年幼不知事的小童般旁若無人地鬥嘴, 幾乎快要忘記了這張桌上另一個人的存在。

蘇衍聽著這兩兄弟從現在的鬥嘴到互相揭幼時的短,終於忍不住頭痛地扶著腦袋,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臨安。”

剛剛還鬥誌昂揚的闕臨安奇跡般地啞了火,但他明顯還是不想住嘴的,一雙眼睛瞪得溜圓,那看似煞氣十足的斷眉都因為他的表情而變得有些傻氣。

[幼稚鬼]———那士子朝他做口型。

闕臨安又想炸了。

“臨安。”蘇衍加重了聲音。

闕臨安豎起的刺瞬間軟了,他像隻閉了嘴的蚌殼,死活不再吭聲。

“既然你的表哥來了,你總要儘儘地主之誼。”蘇衍敲了敲桌麵,“你去下麵找店小二,選幾個你表哥喜歡吃的菜。”

闕臨安欲言又止:“我......”

蘇衍笑了笑:“去吧。”

闕臨安氣鼓鼓地轉身,在背對蘇衍後,他眼裡閃過憂慮。

他與闕長歡之所以這般吵鬨,甚至互相失了禮數在蘇衍麵前揭短,一是為了確定闕長歡就是他之前故意做出來的空白身份的接替人,而不是試探他的人在借機渾水摸魚;二是為了以這種親密又不尋常的舉動,打消蘇衍的懷疑。

畢竟他、俞青時、翟萬臣、齊浮川四人早已上了蕭慎的懷疑名單,其中俞青時已伏誅,翟萬臣被調回了國都鈞天,他則從羌蕭邊境的巍城關調到了蕭燕邊境的東嶺關,又空降了聲名赫赫的定遠將軍蘇衍作為他的上級。

他花了不少時間才讓蘇衍打消了他是他國細作的懷疑,而“表哥”這個空白身份,他本來是給青鑾準備的。

念頭在腦海裡閃得飛快,闕臨安故意將陳舊的台階踏得啪啪作響,做出一副氣沒消的姿態。

他能在吵鬨裡暗示的東西已經全說了,就看這個陌生的闕長歡,能不能應付蘇衍的試探了。

*

闕臨安的身影消失在二樓後,蘇衍才收回了目光。

而那個剛剛還和闕臨安鬥嘴鬥得歡快的文弱士子,此時臉上的表情已是收斂得看不見半點幼稚神態。

“我與臨安分彆七八年之久,一時相見失了禮數———”那士子以茶代酒,敬向蘇衍,“讓將軍見笑了。”

“無妨。”蘇衍並不曾受他的禮,他笑道,“臨安對外一貫穩重,隻有在熟悉的人麵前才如此跳脫。想必你們兄弟二人感情極好,他才會如此行事。”

“隻是......”蘇衍端詳著坐在他對麵的人的眉眼,那眉眼與闕臨安有五成像,他好奇道,“你們是表兄弟,卻為何同一姓?”

“將軍該知羌國的風氣與其他六國不大相同,子女可隨父姓,亦可隨母姓。”那士子大方方、坦坦蕩蕩地回答他,“我們家的傳統是子女從母,所以我與臨安雖為表兄弟,卻仍為一姓。”

與其他細作非得在蕭國弄一個身份不同,闕臨安從蕭國的軍伍生涯開始,就毫不遮掩地表明了自己的出身———他是羌國子民,並且在羌國有自己的家人。

按理來說,闕臨安在蕭國武將體係裡升到了還算不錯的位置後,就應該將親人接到蕭國來安頓,以免被人拿捏住軟肋,或者少往羌國寄信,避免未來出事時有洗不脫的嫌疑。

但他偏不。

他就是正大光明地往羌國寄信,每個月月月不落,彆人問起來他就理直氣壯地說———

“我家人故土難離,我還能把他們綁過來不成?那豈不是大不孝?”

“我每月寄的信軍驛處都有存檔,若是有人懷疑什麼,可以大大方方去查。”

“要是查不到,就得在練兵之時當著全營的麵給我道歉,然後給我洗一個月的臭靴子。”

之前也不是沒有人懷疑過他,但無論用什麼方法查驗,闕臨安寄的都隻是普普通通的家信,唯一有點問題的是,闕臨安在家信裡極其話嘮,彆人三兩句能說完的東西,他得洋洋灑灑寫上一兩頁,簡直恨不得把一日三餐飯菜的顏色、味道和心理活動都一字不落地寫上去。

對於不熟悉他的人而言,闕臨安是一個沉穩可靠,人狠話不多的笑麵虎小將軍,對於熟悉他的人來說,闕臨安這人除正事之外跳脫、幼稚、話嘮、還膽大出奇,整一個軍營裡的刺頭子,無法無天的混世魔王。

蘇衍最初和他接觸時,也被他這樣的內外反差攪得頭痛,費了很大一番功夫才讓他乖乖聽話。如今見到了能讓闕臨安吃癟的人,不得不說,他還是有點親切的。

在姓氏疑惑後,蘇衍又問了幾個不痛不癢的問題,還沒等他往深裡問,就聽到熟悉的、咋咋呼呼的聲音———

“將軍,你們是不是關起門來在講我的壞話?”

闕臨安用肩膀撞開門簾———這是蘇衍見他們吵鬨起來後,為了他們兩兄弟的顏麵特意放下的。

輕薄的門簾被揚到半空中,闕臨安端著一個大托盤,裡麵放著滿盤奇形怪狀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