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啊————】
那兩大兩小的四口棺材一出現, 小肥啾在祝淩的意識空間裡就嚎出了驚天動地的悲鳴。
本來心中有些發毛的祝淩一時間被弄得哭笑不得,她隻能操縱著自己的意識小人擋住小肥啾已經開始落淚的豆豆眼, 防止它看到什麼更恐怖的畫麵。
風越來越大, 半掩著的門被向兩邊吹開,那黑沉沉的棺材便看得更清楚了。
之前那個枯瘦的人正抱著一具了無聲息的屍體往一具棺材裡放,但可能是因為他太瘦了, 他甚至沒有力氣將人舉起來放到棺材中,隻能倚靠著屍體肩膀聳動, 發出無助的、不似人聲的淒厲哀嚎。
【要不去幫幫他吧,他真的好可憐。】小肥啾的眼睛被祝淩擋住了, 它也沒敢亂掙紮, 隻是緊急調出了存儲數據進行對比, 【這個人......好像就是孫回舟哎。】
在羌國的情報裡,孫回舟是一個臉有些圓的、看起來頗為嚴肅的中年人,和如今這個形象, 可謂天差地彆。
祝淩歎了一口氣,她走到被打開的門前, 屈起指節敲了兩下門:“孫城主。”
那個靠著屍體的人沒理她。
“孫城主。”祝淩說,“半年前的約定, 可還要履約?”
或許是“約定”這個詞觸到了孫回舟的神經, 他緩慢地轉過頭來, 紅血絲幾乎占滿眼白:“......半年前的約定?”
他冷冷地笑起來, 聲音裡充滿了古怪的味道:“你問我履不履約?”
“嗬———”他喃喃自語,“半年前的約定......”
“作廢!”孫回舟的臉上寫滿了仇恨,“全部作廢了!”
他踉蹌著站起身,因為太過瘦削,衣服像是掛在了他的身上, 被風吹得呼呼作響,他的目光落在這間屋舍中的棺材上:
“誰要為了那那群狼心狗肺的人殫精竭慮,誰要為那群殺了我全家的人謀求平安!!”
“他們不配!”他聲嘶力竭,“他們不配!”
“祭無夷......祭無夷......”他不斷重複著,“河裡哪有什麼神明?都是人的私心,都是人的貪欲!”
他看著這個突然而至的年輕人,他穿著一襲由白過渡到墨灰的交領衣衫,繡雲紋的腰封旁懸掛著一把形態古樸的長劍,他的神色是冷的,眼神卻關切。
他像是透過麵前的人想到了什麼,忽然落下淚來:“我的子顯和你差不多大,我的文璃比你還要小......他們把我的子顯扔到河裡淹死,把文璃打成重傷後同樣扔到河中......我的兩個孩子都喪命在我想要保護的百姓手裡......僅僅是因為一個荒唐的碑文......”
他哭著哭著忽然咳出血來:“僅僅是因為一個荒唐的碑文......我早該砸了那無夷廟,就不會有如今的家破人亡的禍端......”
“那碑文應是人為。”他聽到對麵的年輕人歎息。
“當然是人為,難不成還能是神仙顯靈?”孫回舟看著他,“你知道我查來查去,最後是誰下的手嗎?”
他的目光一瞬間尖銳起來:“韓國。”
“半年前你給信予我,說可以牽線拉橋,讓韓楚雙方的邊關放下敵視重修舊好。當時我念著百姓多艱,便同意了。”他道,“如今半年之期還未至,我已然落得如此局麵,是否也是你們算計的一部分?”
“我早該想到的,十幾年前韓國上將軍韓婭身死長垣,如今一手執掌韓國大權的攝政王是對她最為崇敬的霍元樂,他怎麼可能放下仇恨?怕是當年參與過長垣一戰的人全都要死!”
“那無夷廟裡的碑文,就是對我的報複!”
*
“嘩啦———”
有人影破開水麵,帶來一點水聲。
“快快快!”一張厚實的棉被劈頭蓋臉,“兩孩子交給我們,你趕緊捂著,彆搞風寒了!”
[垂馨千祀]小隊本來計劃讓水性最好的賀明朝悄悄潛下水救人,但沒想到他們剛準備實施計劃時就收到了一個臨時任務———
【輔助玄都救下祭無夷的人選】。
係統竟然發布了這樣的任務,那就證明玄都下水了,最危險的工作已經被接手,他們當機立斷,打算搞好後勤。
“準備的還挺齊全。”玄都從棉被裡探出頭,褐色的發絲濕透後更加卷曲,水珠掛在發間繁複的銀飾上,時不時落下一滴,“你們帶薑了嗎?”
柳長春揚了揚自己的手,向他示意了一下手中的物品:“切著呢!切著呢!”
玄都輕笑,火光映在他眼中,茶色的眼睛裡覆上了一層瑩瑩的光,有種難得一見的溫柔。
喬如霜小聲的嘀咕著:“正經起來的時候真的挺像個人......”
玄都微微偏了偏頭:“如霜,你剛剛說什麼?”
“我什麼都沒說!”喬如霜警覺起來,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我去看看那兩個孩子的情況!”
開玩笑!玄都小氣又記仇,她剛剛說的話要是被聽見了,她就完蛋了!
驚魂未定的喬如霜躥到兩個被棉被裹起來的孩子麵前,差點撞到腰傷還沒完全好的破雲來。
“我現在是傷員———”破雲來躲閃的時候隱隱聽到自己的腰又“哢吧”了一聲,表情瞬間痛苦地扭成一團,“你能不能注意點?”
“對不起。”喬如霜努力讓自己的表情誠懇起來,“保證沒有下次了。”
他們倆說話的時候,兩個孩子中的女孩睫毛顫了顫,幾息後,終於慢慢睜開了眼睛。
比視覺更先到來的,是身上暖融融的觸覺,她好像被裹在一個很溫暖很舒適的東西裡,這種舒適的感覺讓她的眼皮沉沉的,隻想徹底睡過去。
她隻知道在失去意識前,她好像看到了一道藍紫色的影子,身上有會發光的寶珠,衣飾都泛著淡淡的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