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紛擾擾的流言甚囂塵上，在蔓延到某一刻時戛然而止。
城主府裡出現了一個他們從未見過的、武藝高絕的年輕人，這個年輕人隻執一柄劍，單人卻可挑翻一村的青壯年。
“日後必有雨至。”那年輕人生得飄然若仙，氣質卻如同一把開鋒的劍，稍不注意便會將人割得鮮血淋漓，“若想鬨，須過日。”
“日之內若再在聚眾鬨事，休怪我不輕饒。”
*
在這樣一觸即發的壓抑氛圍裡，天轉瞬即過。一個村子至少有一半的人出動，前往南郊參與這場求雨儀式。
人來得越來越多，黑壓壓的百姓聚在一起，枯瘦的身體互相挨著，破爛的衣裳掛在身上，麻木的表情充斥了每一張臉———從上往下俯視的時候，竟有種喪屍圍城的驚悚感。
“天氣預報靠譜嗎！”破雲來悄悄探頭看出去，又像受驚的兔子一樣收回，“這不下雨很難收場啊！”
他懷疑今天要是求不到雨，底下的百姓能衝上來把他們祭台上的人全都撕了！
“之前流言鬨得那麼大，璿霄幾乎憑一己之力鎮壓了一半村子，讓他們就算想鬨，也得把時間門挪到天後。”賀明朝說，“已經壓的太狠了，要麼徹底消弭，要麼全麵爆發。”
如果天氣預報真的不靠譜......他們也有備用辦法，隻是那個方法治標不治本，終究不如今天能直接下雨來得簡單。
“百姓是最好驅使、也最難驅使的力量。”鬼卿站在在一個很妙的位置，他能看到祭台外百姓的表情，百姓卻看不到他，“稍不注意，就會釀成大禍。”
“我現在倒有點慶幸祭祀的是玄都了。”柳長春歎了一口氣，附庸風雅的扇子也無心去搖，“他是我們這邊輕功最好的，萬一求雨不成，至少能跑得掉———”
“不至於在百姓手裡喪命，對嗎？”
“對。”柳長春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忽然反應過來這雖然是他的心裡話，但他沒有說出來，他驚悚地扭過頭去，看到玄都穿著月白的祭祀服飾緩步走來。
他臉上的表情莊重而威嚴，但那茶色的眼睛裡帶著點淺淺的笑，衝淡了撲麵而來的疏離感。
“我既是神明行走人間門的代言人，神明自然會聽到我的祈願。”
臉頰上的圖騰在陽光下反射出柔和的銀色，細碎寶石折射的光點在他的走動間門鋪滿了整座祭台，他在祭台的最高處自上而下俯視之時，那種非人的美貌和氣質，仿佛是神明真的由九天而下，正眼注視人間門。
“開始了。”他說。
於是雄渾古老的祭歌聲響起，以祭台為中心層層向外蔓延，滿臉麻木的百姓依次跪倒在地，口中不斷念誦著卑微的祈願———
“求求神靈了，快降雨吧！”
“村子裡已經斷水了，求神明垂憐！”
“土豆全部都死掉了，我們已經沒有糧食吃了！”
“家裡人病了，可糧稅還沒有交！”
......
這些細碎的聲音和在祭歌聲中，增添了一種無力的悲涼。
歌聲飄蕩，漸漸走到結束，可天上還是豔陽高照，不見半點烏雲。
時間門又過了一刻，零碎的質疑聲響起———
“為什麼沒有雨？”
“為什麼還不下雨！”
“無夷神真的拋棄我們了！”
“什麼神明在人間門的化身？都是騙人的！”
“那人是騙子！祭台上的人是騙子！”
一句兩句的細碎聲音終於連成了綿延的憤怒，滿懷的希望摔碎，轉成了極致的絕望。
“怎麼還沒有下雨啊！”喬如霜蹲在祭台的中部，透過木架之間門的縫隙看到了群情激昂的百姓，冷汗一點點沁出，濕透了她背後的衣服，“彆告訴我今天不下雨！”
“這破麵板也太不靈敏了，就顯示今天降雨———”破雲來拿手死命戳著自己意識空間門中的玩家麵板，“你倒是給我下啊！！”
賀明朝眼露憂慮，開始打量這座祭台裡的退路，柳長春下意識地握緊了武器，鬼卿看著祭台之上最頂端仍舊淡定自若的人，輕聲道：“再等等。”
可底下憤怒的百姓不等了。
人群中，不知是誰先站起來衝著祭台上大喊：
“什麼神明在人間門的化身，你就是在騙我們？你要為此付出代價！”
“鄉親們———”他振臂疾呼，眼裡帶著某種狂熱的光芒，“我們要想辦法讓無夷神原諒我們！城主是不可信的，求雨儀式也是不可信的！這座破台子———”
他的目光與高台之上端坐的人對上視線，明明隔得那麼遠，他卻清楚地看見了那雙茶色的眼睛，真的像九天之上高踞的神明，冷漠中透著一絲悲憫。
“嗬。”
他聽到一聲似有若無的輕笑。
緊接著，狂風大作，烏雲遮蔽太陽，天地間門一片昏暗，閃電伴隨著雷霆，一同降落到人間門。
“雨來了。”
所有人耳邊都響起清晰的聲音。
一滴雨落到乾裂已久的土地上。
暴雨鋪天蓋地。
“雨來了！雨來了！！！”
跪倒在地的百姓仰著頭，用龜裂的手掌去接那從天而降的、將人身上打的生疼的暴雨，眼淚和雨水混合在一起，流入身下的土地。
“雨來了！是雨來了！！”
“我們有救了！我們終於有救了啊！！”
祭台下的百姓有的接著雨水，有的又哭又笑，有的不停向那簡陋祭台上端坐的人叩拜———
被質疑時，神靈的化身沒有反應；被挑釁時，神靈的化身沒有動怒；天降甘霖，百姓歡欣鼓舞，祂仍舊坐在那裡，遙遠地注視著人世間門的喜怒哀樂。
祂有慈悲之心，憐憫生民不易之念。
那就是真正的神明。
暴雨之中，電閃雷鳴，電光照亮這片郊外，也照亮神明衣衫上細碎的寶石，反射出炫目的影。
隻有“神明”能看見的消息欄上，靜靜地躺著幾條通知———
【技能『傳音入密』發動。
類型：範圍型。】
【技能『遮天蔽日』發動。
類型：加速型。】
【技能『電閃雷鳴』發動。
類型：特效型。】
【項外顯技能共計扣除15700點聲望值，謝謝惠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