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興基建的財富和繁榮最終會回到豪強手中,她不顧限製條件發起的北伐和統一,隻是看起來的短暫一統,後麵有已經注定好的分裂和起義在準備登場。
說到底,不過是一切都沒有捷徑。
儘管她是穿越而來,她一人,無法改變一個時代。
她想要完美地做一件事情,她想要達成所有的目的而不後悔,隻有腳踏實地,沒有捷徑可走。
想到這裡,她又想起陳瑄——其實陳瑄對她來說是一個非常好的例子,這個人,拋開他槽點頗多的感情問題不看,隻看他是如何治國,就能看出他的智慧。
最好的學習對象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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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漸漸飄遠,她目光再次落在了雨幕上,雨變小了一些。
常秩從外麵進到了殿中來,輕聲道:“張貴人說一直有空,就等著娘娘過去呢!”
“那就過去吧!”謝岑兒回過神來看向了常秩,“趁著天色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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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朝的宮殿建築頗有園林意趣,宣華宮外有一排高大的欒樹,雨水肆虐下,甬道之上落滿了金紅色的燈籠一樣的果實。
錢元迎在宣華宮門口,見到謝岑兒的肩輿,便笑著迎了上來,要命肩輿直接抬進宮中去。
“我們娘娘說了,還下著雨呢,打傘也麻煩,肩輿原也沒多大,直接抬到門口去都不是什麼大事。”錢元湊上前來說道。
謝岑兒隻笑了笑,命肩輿就在宮門口停下了,卻並沒有立刻下來。她看著錢元,不緊不慢道:“便就在宮門口吧,抬進去也不像話,若叫旁人知道了,倒是說我輕狂。”
錢元聽著謝岑兒的話,還想多說兩句,但卻見謝岑兒扶著一旁玉茉就走下來,再旁邊的常秩撐著傘過來了,他便隻好跟從在一旁。
進到宣華宮中,便看到張貴人一身錦緞華服亭亭站在正殿外麵,遠遠便能看到她頭上婀娜嫵媚的發髻,還有姣好麵容。
謝岑兒不急不忙走過去,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被張貴人拉住了手。
“肩輿抬進來又有什麼?非得讓我在這裡站著等。”張貴人這麼笑著說。
“又多等了多久?不過幾步路的工夫而已。”謝岑兒也笑了一笑,她抬頭看了一看張貴人頭上新式發髻,不由得讚了一聲,“娘娘這發髻好看,尤其華美,遠遠便覺得眼前一亮。”
張貴人聽著這話,用手扶了扶發髻上的步搖,笑歎了一聲:“可惜今天沒能給陛下看。”
謝岑兒腳步頓了頓,笑著道:“說不定晚上陛下就來了呢?”
“不管陛下來不來,你今日是來了,陪著我用了晚膳才許走。”張貴人很快又轉過話來,“你這兩日在忙什麼?若不是我今日找你,你是不是就不打算來找我了?”
這興師問罪的語氣,謝岑兒好笑地看了一眼張貴人,道:“這就是明知故問了——何況這才幾天,前兩天你不還到我宮裡去了的?難不成要按照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來算日子麼?”
張貴人更理直氣壯了一些,道:“你家那事情我自然知道,要我說,既然要辦趕緊辦了就行,沒必要拖拖拉拉,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你太心軟了。”
“哪裡心軟?”謝岑兒跟著張貴人走到殿中榻上分彆坐了,“恐怕我母親都要覺得我心硬如鐵。”
“和陛下比一比,你就心軟了。”張貴人笑了一聲,讓錢元等人送了茶點上來,又命他們退了出去,“你看看陛下,現在有無數美人等著伺候呢!”
這話最終還是落在陳瑄身上,謝岑兒倒是有些理解張貴人如今這麼草木皆兵。
“在陛下心裡,娘娘仍然還是排在第一的。”謝岑兒想了一想,這麼委婉勸道,“娘娘隻想,你差人送到我那兒去那一匣子首飾,裡麵好多都是陛下特地畫了圖樣讓內府打的吧?”
張貴人抿了下嘴唇,麵上神色緩和了一些,但仍然有些煩悶:“那幾十個美人兒不是憑空出來的吧?”
“娘娘都是貴人了,那些人剛進宮,都是散位妃嬪,就比最低的宮人略高一些,若算品級還不如娘娘宮裡的女官呢!”謝岑兒又勸了一句,“何苦為那些人勞神?”
這話聽得張貴人笑了起來,這麼一笑便如春花綻放,甚至讓這灰暗宮殿都明亮起來。
她道:“你勸我,我便勉強聽一聽吧?”
“若是彆人勸便不聽了?”謝岑兒含笑看著張貴人。
“聽也聽不進去,何況根本不想聽。”張貴人懶散地靠在了憑幾上,“你是有家世的人,這輩子進宮做了貴嬪了,隻要謝家不作死,你這輩子都不用擔憂。我就不一樣,我無依無靠,誰知道將來會是怎麼個結果?”
說到這裡,她認真地看向了謝岑兒,豔麗的眸子當中帶著幾分冷意。
“其實你勸我也不愛聽。”她說道,“你和我就好像,一個人擁有一切吃飽穿暖,所以覺得那一碗米飯施舍給路邊的乞丐是在做善事,不過舉手之勞;而另一個人,好勉強才搶了半個炊餅,看著麵前的米飯,自然就不舍得給路邊的乞丐。”
這例子雖然簡單,但話卻也說得一清二楚。
謝岑兒並不認為這話有什麼不對。
隻是——她也看向了張貴人,笑著道:“可娘娘位列三夫人之一,不是麼?”
“你在說我貪心。”張貴人撐著下巴斜睨了她一眼,“可我就是貪心,怎麼辦?你不貪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