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容不下陳瑄後宮中有比她更得寵的女人。
這個念頭浮起來時候,她悚然一驚。
也不知為何,她突然就想起來已經死了很多年的梁皇後。
當初梁皇後在宮中……便與現在的她無甚差彆。
梁皇後也容不得陳瑄的後宮中有人得寵,所以梁皇後把她視作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並且,梁皇後也真的動手了,她的容不得便就是真的容不得。
但梁皇後最後是如何結局呢?
她要成為和梁皇後一樣的下場嗎?
她若是真的如梁皇後一樣,結果隻會比她慘十倍百倍。
在她身後可沒有當了丞相的父親,膝下也沒有穩坐東宮的太子,她若真的執意如此,最後便隻會跌入泥中,被人踐踏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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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她心中清明起來,再看向麵前仍然是溫順模樣的王婕妤,張貴人忽然琢磨起了王婕妤這人。
這個跟著自己十年一直以來都是低眉順眼的王婕妤,把自己親生兒子送到她麵前來討一個穩妥地位的女人,她是真的如她表現出來的那樣笨拙老實又什麼都不懂隻能靠著她嗎?
能在梁皇後尚在時候,生下隻比太子小了半歲的皇子,王婕妤會是這麼一個人嗎?
這個問題她從前沒有認真想過,她隻是會想——傻人自有傻福,隻要足夠蠢,梁皇後便不會把這麼一個王婕妤放在心上,否則的話,為什麼生下了皇子的她,這麼多年還在婕妤的位分上,都沒能升到九嬪呢?
再想一想方才王婕妤說的話,張貴人感覺有些不寒而栗了。
她如果聽進了她的話,不認真去想一想,便就是要與謝岑兒為敵,那會怎樣?
謝岑兒自然是不會對她留情的,那麼王婕妤多半會做那落井下石之人,便如她當年對待梁皇後那樣。
如此,她再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她身上,關於陳麟,關於東宮。
等到萬事畢了,她就還是清清白白愚蠢老實什麼都不懂的乖巧女人,把一切汙點都甩到她的身上,她和她的兒子,便能平步青雲,再不會有什麼能阻礙他們的腳步。
同樣的戲碼,王婕妤是不是當年也在梁皇後麵前上演過?
所以現在此時此刻的真情畢露才這麼讓人辨不出是真是假?
張貴人垂下了眼瞼,重新靠回了憑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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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婕妤見張貴人許久沒有說話,麵上露出了幾分慌亂和不安。
她麵露惴惴,又糾結了好一會兒才開了口,道:“娘娘……是妾身說錯了話麼?”
張貴人回過神來,輕輕笑了一聲,道:“我隻是在想你說的話。”頓了頓,她再抬眼看向王婕妤,麵色已經恢複了一貫的平靜,她又道,“或者你說的也有道理,若不是貴嬪,那裴氏想升位也難,對不對?”
王婕妤聽著這話微微鬆了口氣,忙道:“妾身便是這麼想的!妾身還在想,貴嬪進宮這麼久,現在還要打理後宮,當然是要拉幫結派,拉幫結派自然是要找裴氏這樣的人了。”
“既然木已成舟,便不必再多提。”張貴人壓下了一聲輕笑,語氣平常,“還是想想東宮之事吧,你前兩日不是還在與我說耀兒把一切事情都備好了?”
說起了陳耀,王婕妤竟支吾了一會兒,她看向了張貴人,道:“妾身想著,那位畢竟被廢了,走得太近畢竟不好,這兩日便叫耀兒沒有再往靈安殿去。”
“這可不好,若叫陛下知道,豈不是一眼看出之前耀兒就是有所圖謀才刻意靠近了廢太子麼?”張貴人似笑非笑,“你若是還想著東宮之事,便不要讓耀兒留下這麼生硬的把柄才是。”
王婕妤麵上露出真情實感的慌張來,她忙道:“那妾身……妾身便還叫耀兒如之前那樣行事。”
張貴人不動聲色看了她一眼,心中壓下了一些謀算,麵上還是笑著的:“行了,你心中有數便行。”頓了頓,她閉了閉眼睛刻意顯露出疲憊神色,接著道,“我累了,你來這一趟我也記著你的情分,這種時候你就算不來也是情有可原的。”
王婕妤抿了下嘴唇,還想要說什麼,但看著張貴人的神色,又沒能把話說出口來。
“你回去吧!”張貴人擺了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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紛紛冬雨中,王婕妤離開了宣華宮。
坐在肩輿上麵,她回頭朝著那美輪美奐的宮殿深深看了一眼,然後又看向了自己的菱花宮的方向。
肩輿往前走了好一段路,她看向了跟隨在肩輿一側的內侍,堅定地開了口:“你往甘露宮去一趟,問問貴嬪現在可有空閒,我想去給貴嬪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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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岑兒剛讓常秩送走了再次前來謝恩的裴嬛,便又見常秩重新進到殿中來了。
“又有什麼事情?”她問。
“王婕妤差人來問娘娘是否有空閒,她想給娘娘請安。”常秩說道。
謝岑兒帶著幾分詫異地挑了眉,倒是也沒拒絕,隻道:“那就讓她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