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來方才在承香殿中與陳瑄的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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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認為,這早產一定是意外?”陳瑄問道。
她回答道:“雖說女人生子時間不能完全確定到某月某日,但也不可能早上還平平安安,一天什麼事都沒發生,到了半夜突然發動的。這不合常理。再有,我一過去詢問,他們便用產婦生子全憑天意這樣的話語推脫起來,這一切都太刻意,很難不讓我這麼往意外的方向去想。”
陳瑄聽著她的話,露出了思索神色,他道:“那絳英宮的事情便交給你去處置吧!朕信得過你。”
“那我便讓人把今日去了絳英宮支應的太醫穩婆的家人先控製起來,若裴婕妤能安然無恙,我便讓人放了他們。這世上有人會為了錢財行不義之事,但當他們自己的利益受損時候,他們就會退縮。”她說道,“若裴婕妤母子均安,我還會讓他們遠離康都去到彆處,這樣的人在宮中,讓人無法安枕入眠。”
陳瑄點了點頭,麵上顯露了疲累,他自嘲笑了一聲,道:“宮中因生產之事去世的女人不少——朕從前是沒有追究過的。”
這話聽得謝岑兒頓了頓,她抬眼看向了陳瑄,問道:“陛下為何不追究呢?”
“因為——”陳瑄用手扶著額頭,過了一會兒看向了謝岑兒,不答反問,“你會夢見自己要死的事情麼?不知為何朕近來總在這樣的夢魘之中,這讓朕在夜晚時候常常會去想從前的事情。”說到這裡,他卻沒有等她開口,又繼續說了下去,“朕不追究,是因為那時候朕已經有了太子,朕也真的相信,這世上婦人生子便就是會有許許多多的意外,朕不想用惡意去揣測朕身邊的人。”
謝岑兒卻不知要如何開口了,她聲音放柔和了些許,道:“那也許從前也真的隻是意外。而夢魘——”
“裴婕妤的事情,你便依著你的想法辦吧!原本這孩子也是要記在你名下的。”陳瑄最後這樣說道,他打斷了她的話,似乎不想聽她說夢魘之事,“有些事情,朕要好好想一想。”
於是謝岑兒起了身,重新往絳英宮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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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了。
產室內裴嬛的聲音突然高昂然後又低落下去。
緊接著是一聲嬰孩的啼哭。
裡間立刻就有人出來報喜了。
“娘娘!婕妤生了個皇子!母子均安!”宮人滿臉喜色地說道。
殿中諸人麵上也都浮現了喜悅,他們朝著謝岑兒道喜:“多虧有娘娘坐鎮,恭喜娘娘!”
吵鬨了一晚上的絳英宮安靜了下來。
謝岑兒看到了從產室中抱出來的小小嬰兒,皺巴巴的一張臉,無助地張開嘴巴嗷嗷哭著,看起來還沒有一隻貓大。
“好好照顧。”她沒有接過來,隻是這麼叮囑了奶娘,然後看向了玉茉,“你過去幫忙。”
玉茉應了下來,便與奶娘一道退下。
這時,她聽到外麵有嘈雜聲音,轉了身,她便看到張貴人從外麵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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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聽說裴婕妤早產,大半晚上都沒睡著。”張貴人朝著她走過來,“索性天一亮就過來看看,不知裴婕妤情況可還好?方才在外麵聽說她生了個皇子,母子均安,真是大喜事!”說著,她又看向了奶娘,“抱來讓我看看?”
奶娘踟躕了一會兒,請示地看了一眼謝岑兒,沒有上前。
張貴人也看了謝岑兒一眼,正打算親自走過去時候,卻被謝岑兒伸手攔住了。
“剛出生的小孩,皺巴巴的好像猴子一樣。”謝岑兒說道,“畢竟早產,我剛才看了一眼,連指甲蓋都沒長齊全。”
張貴人抿了下嘴唇,道:“這樣情形,必定是宮人照顧不周了。”
“現在既然母子均安,便先不計較那麼多,等裴婕妤出了月子人好起來了,再說這些事情。”謝岑兒示意奶娘退到一旁去。“貴人親自過來一趟,這心意我替裴婕妤領了,等她出了月子,我就叫她去娘娘那邊親自道謝。”
張貴人看著謝岑兒,道:“我如今在宮中也寂寞無聊,便就把這小孩兒接到宣華宮去,我替她好好照顧。”頓了頓,她笑了一笑,“貴嬪跟著陛下也是日日忙碌,顧不上這小孩兒。這宮裡人連個大人都照顧不好,小孩兒恐怕更沒法照顧。貴嬪覺得我說得是否有理?”
“這件事情,貴人去與陛下說。”謝岑兒平靜道,“若陛下同意了,貴人再到這兒來也不遲。”
“貴嬪難道想把這孩子記在自己名下?”張貴人做出驚訝之色,“裴婕妤難道願意麼?”
“願意與否,得看陛下的意思,與你我都沒有關係。”謝岑兒不緊不慢說道,“貴人大可不必在這兒說這些話語。”
張貴人露出了一些煩悶神色,她道:“我這便去與陛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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