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前麵太醫們似乎討論出了結果,謝岑兒上前去問道:“陛下的傷處可要緊?”
太醫交頭接耳了一陣,道:“是外傷,好在沒傷到要害,隻是陛下最近說話也許有些難。”
“什麼時候能好?”謝岑兒再問。
“先等傷口愈合,半個月之後再看看。”太醫們斟酌著回答,“這傷處也有些不太方便吃東西,陛下最近應當隻好用粥或者湯了。”
“那便先開方子,止血。”謝岑兒說道。
聽著謝岑兒如此平靜的吩咐,太醫們倒是也慢慢安靜了下來。
“不過這半個月,你們就要留在承香殿了。”謝岑兒看向了這群太醫,“小皇子早產,身體也不太好,你們就安心給小皇子調理身子。”
太醫們都是人精,哪裡聽不懂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們都知道在宮中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這會兒便不敢多問,都隻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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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陳瑄包紮了傷處,太醫們去了偏殿中商量藥方和藥膳,後殿中重新安靜了下來。
謝岑兒抱著乾淨的衣服上前來,讓宮人幫忙給陳瑄把身上染血的衣衫換下。
陳瑄這會兒沒了精神,隻昏昏沉沉任人擺布。
給他換好了衣衫,謝岑兒陪在旁邊坐下了。
她看著陳瑄,忽然覺得他此時此刻看起來似乎和平常並不一樣,過於慘白的臉,讓他少了平常的淩厲和霸道,倒是多了一些脆弱。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自嘲笑了一笑,都被捅了一刀哪裡能不脆弱的?
這麼一笑,陳瑄卻睜開眼睛看向了她,他聲音含糊得幾乎讓人聽不清,他問:“你笑什麼?”
謝岑兒也看向了他,她伸手理了理他的領口,又把他身上的薄被往上掖了掖,才道:“笑陛下這也算是美人花下死。”
這話聽得陳瑄頓了頓,然後他扯了扯嘴角,也笑了笑。
他伸手虛點了她兩下,沒有說話。
“太醫們說了,就是皮肉傷,不過失血過多,最近會疲累一些,補一補就好了。”謝岑兒安撫地說道,“另外傷口愈合時候也許會發燒難過,我讓太醫們都留在承香殿,等陛下好起來了再走。”
“不妥……”陳瑄含含糊糊地說道。
“陛下一番愛子之心,再大的動靜也沒人敢說什麼。”謝岑兒說道,“陛下說了,裴婕妤之子要記在妾身名下,既然是妾身的皇子,就應當這樣。”
陳瑄看向了她,他麵上露出了掙紮神色,末了卻又歎了口氣:“你——罷了,你做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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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岑兒當然聽懂了陳瑄的未儘之意。
他從前打算的是他自己的身後事,可現在她在做的事情卻是在他活著的時候對他的朝政大事公然伸手,這是截然不同的意味。
就算他之前無數次讓她在一邊旁聽政事甚至容她發表意見,也比不得這一回她的主動。
當然了,陳瑄自然也會容忍下來。
因為在此時此刻,隻有她能把這件事情圓滿按下來,她已經提供了最好的處理方式。
他自信他一定能好起來,到時候他收回權利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謝岑兒此時倒是有些矛盾,她當然是希望陳瑄能好起來,最好他能把南北一統了再死,她接過一個基本已經平定的江山;但若他就此死了,她是不是立刻就能了解到她重生十八次的根本原因?因為之前她重開回目都是以陳瑄駕崩她的人生進度來到下一個階段為節點。
她有些期待這個節點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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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陳瑄睡下之後,謝岑兒起身到前殿去看張貴人。
被關押在了偏殿的張貴人此時此刻麵色已經灰敗了下去,她頹然靠著牆邊坐著,不再有平日的肆意張揚熱烈。
“陛下還好嗎……”她問。
謝岑兒在一旁坐下了,淡淡道:“是外傷,這會兒包紮起來,已經歇下了。”
“你來賜死我?”她又問。
謝岑兒看著她,道:“我讓人送你回宣華宮,我會再問一次陛下對你的處置。”
“不必了……不必了。”她仰著頭不再看她一眼,一大滴眼淚從她眼角滑落下去,“就這樣吧,這樣結束了正好——再好不過了。”她的聲音哽噎了起來,她伸手擦了一下眼角,“他活著,我死去,如此再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