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晚間時候,陳瑄朦朦朧朧醒過來,精神比白天時候要好了一些。
他抬手來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又在一旁謝岑兒的腦袋上碰了碰,露出了一個茫然神色,皺了皺眉頭想說話,但最後隻含糊哼了幾聲,扯到了傷處沒說出完整的句子了。
謝岑兒於是也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腦門,再試了試陳瑄的額溫,笑了笑:“還在發熱,陛下是不是覺得不舒服?太醫開了藥,陛下現在喝藥了再繼續睡吧!”
陳瑄眨了下眼睛在殿中環視了一圈仿佛在找什麼,最後目光重新落在了謝岑兒身上,發出了十分嘶啞的聲音:“沒見丞相。”
“天都黑了,舅舅守了陛下整整一個下午,我讓舅舅回府去了。”謝岑兒說道,“陛下如今難理事,許多事情就隻能讓舅舅去做,陛下若有什麼吩咐,明日等舅舅進宮了,再與他說吧?”一邊說著,她一邊從內侍於司手中接了藥碗,先試了試冷熱,然後一勺一勺喂給陳瑄。
陳瑄喝了兩勺,被苦得臉都皺成了一團,想要接過藥碗一飲而儘的時候,又扯到了傷口,最後悻悻倒了回去。
“陛下這傷處說好也不好。”謝岑兒平平靜靜道,“說好呢,是沒傷著要害,還能因為喝藥皺眉頭;說不好呢,是吞咽也不方便說話也不方便,陛下隻能一點點吃藥,急不來了。”
陳瑄老老實實把一碗藥給喝了下去不掙紮了。
謝岑兒把空藥碗交給於司拿走,然後再看向了陳瑄,道:“有件事情,我思來想去還是想與陛下說。”
“說。”陳瑄簡短地開了口。
“張貴人自縊了。”謝岑兒說,“不過……因為罪名未定,故而喪事也未發,我與舅舅商量了,此事還是先壓下為好,但我覺得,陛下應當早些知道為好。”
這話聽得陳瑄突然安靜了下去,他伸手撫上了自己受傷的脖頸,久久沒有說話。
謝岑兒也沒有再說什麼,隻讓常秩去把東側殿的小皇子抱過來。
不過一會兒,奶媽便抱著小皇子跟在常秩身後進到了寢殿中。
大約是剛吃飽了,小皇子睡得香甜,這會兒看起來倒是比剛出生時候要漂亮了一些。
“陛下看看小皇子?”謝岑兒示意奶媽抱著小皇子上前去,“雖然早產,但精神很好看著身體也很結實,眼睛還有一些像陛下。”
陳瑄從茫茫思緒中回過神來,他看向了那小皇子,過了一會兒才笑了笑:“應當賞裴婕妤,你看著賞吧!”
“陛下給小皇子起個名字吧?”謝岑兒笑著說。
陳瑄小心地伸手在小皇子臉頰上碰了碰,聲音沙啞道:“便叫陳粲吧,朕之前就擬了好幾個名字,現在想想這個最好。”
“璀璨之意麼?那將來這小子一定會尤其光彩奪目了,會像陛下。”謝岑兒道。
陳瑄聽著這話便笑了起來,他緩緩歎了口氣,道:“幼媛後事便還是按照貴人的規製來辦吧,就說她因病去世,旁的不必多說了。”
謝岑兒示意奶娘帶著陳粲先退下,然後才看向了陳瑄:“是要現在發喪,還是等陛下好了?”
“就趁著朕還沒有改變主意。”陳瑄自嘲地笑了笑,“趁著朕現在腦子不清醒,早些辦了,到時候等朕想後悔的時候為了顧忌麵子,也不好再改。”
“我知道了。”謝岑兒點了點頭,“這會兒我便吩咐下去。”
陳瑄點了點頭,疲累地閉上眼睛再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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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冠後宮十年多的張貴人突然病逝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康都。
許多人猜疑其中是否有貓膩,又有許多人把這件事情與前一天小皇子誕生聯係起來,再想到之前風傳的張貴人想要撫養小皇子的消息,便有那麼一些人直接把這些事情附會到一起,說是張貴人因為得不到小皇子所以氣死了。
這種猜測雖然荒謬,但大約是越荒謬的傳聞越有人相信,竟然有不少人就真的這麼認為了。
謝岫進宮來與謝岑兒閒聊的時候,便把這事情說給了她聽。
“最近怎麼沒見陛下?政事都是舅舅在處理了。”謝岫說完了張貴人,便好奇地打聽起了陳瑄,“陛下該不會是因為張貴人沒了所以傷心不處理朝政了吧?”
“畢竟有十多年感情。”謝岑兒隨口說道,“有些傷心也是應當的。”
“嘖嘖,還好這感情壓不過權力的頭腦,否則三皇子就給張貴人了。”謝岫隨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