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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芳殿中,謝岑兒與朝臣們討論政事,最後大鴻臚懷正說起了外邦使臣來訪的事情。
“不是已經說好了,接見宴飲都等到太子從珍都回來?”謝岑兒笑著倚靠在一旁憑幾上,頓了頓,她側頭看向一旁的女官,又問,“太子是說好了幾日離開珍都?”
女官忙道:“太子殿下說珍都諸多事情複雜,恐怕要多停留十日。”
謝岑兒點了點頭,重新看向了殿中朝臣們:“若無旁的事情,今日便散了。”
朝臣們於是紛紛起身,行禮告退。
謝岑兒亦扶著女官起了身,她一麵往後殿走,一麵又瞥了一眼正在往殿外走的大臣們,忽然瞥見了一頂尤其華麗的鶡冠,頓住腳步多看了一眼,從那挺拔身形認出了是盧雪。
女官亦停下腳步隨著她的目光看去,玩笑起來:“近來大家都在猜測大將軍是不是有了心上人。”
“哦?是有了嗎?”謝岑兒收回了目光,也笑了起來,“從前還在康都的時候他還說要等著天下一統了再娶妻,到現在杳無音信,還以為——”話說到這裡,她忍不住頓了頓,想起來幾乎被她忘卻的上個回目中最後時刻盧雪的告白。
女官沒覺察到謝岑兒心思變化,隻笑著道:“不過大家都沒猜出個結果來——聽說晶城許多貴女最近又駕著車等在大將軍回家必經之路上了。”
謝岑兒聽著這話,麵上仍然笑吟吟的:“也不知是哪家貴女得了大將軍的青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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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後殿,便又有穿著窄袖的女官上前來了:“陛下,前日您讓人去尋的算學博士容淺已經在崇華閣等著了。這位容博士還帶來了他的好友,一並在閣中等候。”
聽著這話,謝岑兒來了精神。
自她真的登基做了皇帝後,曾經許多的雄心壯誌就擺在眼前等待她去大展身手。
擺在她想要做的所有事情前麵的障礙非常明顯又無法逾越——那就是生產力和生產關係這兩個她必須考慮不能忽視並且時時刻刻要關注的要素。
首先要發展生產力,其次才能解放生產關係,再次才能把現在封建社會的人身依附關係漸漸解綁,之後才能談到她所想要達到的公平、進步。
其中少了一環,都隻會讓她的理想成為空中樓閣。
故而在登基為帝之後,她一邊認真摸排現在魏朝在科學技術(如果稱得上科技)上的發展水平,一邊先延續陳瑄治下多年的政策,再按照目前魏朝的情況製定她的發展策略。
穩定是一切發展的前提。
魏朝從南到北從東到西差異是極其大的,最發達的還是從前的康都周邊地區,因為那時候魏朝南退時候帶著有學識的人,並且之後康都並沒有經曆太多戰亂。
而北方原本應當是發達的地方,由於胡人幾十上百年毫無章法的統治,許多先進的工具都已經失傳。
她想要從工具方麵先著手,所以讓人去尋了在天文算學上頗有造詣的容淺到晶城來——在古代沒有按照現代學科分科的情況下,天文算學方麵的人才約等於理工科人才,大致可以解決一些理論上的問題,而事跡操作就要交給手工匠人了。
想著這些,她快步走到了崇華閣中,見到了容淺和他的好友。
“陛下,這位是小臣好友,與小臣一樣精通各種算學,還改良過織綾機。”一見到謝岑兒,容淺上來行了禮,便迫不及待把自己好友給拉了過來,“不過朝廷的人才科他沒考過,文章寫得不好。”
謝岑兒意外地看了一眼容淺旁邊的年輕人,笑了笑:“所以你這位好友叫什麼?”
容淺急忙戳了戳好友的胳膊,示意他趕緊開口。
年輕人緊張了一瞬,結結巴巴開了口:“草民……草民甄芊,珞州緗行人,今年、今年五月就滿了二十三。”
這話聽得旁邊的容淺一臉焦慮,但在謝岑兒麵前,他不敢開口說話,隻好用眼光一直暗示。
謝岑兒在上麵看著隻覺得好笑了,她確定這個甄芊是沒有接收到容淺的目光暗示,於是她笑了笑,道:“起來吧,與朕說說你改良過的織綾機是怎樣的。”
大約是一下子到了自己熟悉的領域,甄芊頓時不緊張了,他道:“陛下,臣帶了個織綾機,就在宮門口,禁衛不許帶進來。”
謝岑兒於是轉而看向了跟隨自己的女官,道:“你去讓他們把那織綾機送到這裡來。”
女官應了一聲,領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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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門口,盧雪悶悶地牽著馬,還沒走兩步,便看到了宮門口另一邊那看起來是個織機的東西。
“那是什麼?”他好奇地停下腳步,轉了方向朝著那織機走過去。
禁衛見他過來,先上前行了禮,然後才開口:“這是陛下請來的算學博士一並帶來的,下官也不知是什麼作用。”
盧雪聽著這話隻注意到算學博士這四個字。
他依稀記得魏朝能稱得上算學博士的好像就是容家,容家從前朝開始就對算學天文曆法這些精通,聽說容家祖上還給前朝編過曆法,現在魏朝的曆法還是按照容家當年排的。
容家當年跟著去康都的是個老頭子了,那麼現在的算學博士那就隻能是比他還小兩歲的那個容五郎。
想到這裡,他心頭一凜,再又多看了那織機兩眼,與禁衛打了個招呼,轉了方向牽著馬朝著自己的府邸走。
召算學博士進宮,一定是為了之前她說過想要矯正曆法那件事情吧?
一定是這樣。
他伸手捋了一下自己鶡冠上的羽毛,感覺喪氣——他忽然覺得自己美人計一定無法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