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時想不起。
歌聲裡，那人向著吉普車走過來。
侯漢敏趕緊回過頭，閉上眼睛。
哢的一聲脆響，後車門開了，然後是一陣翻動雜物的聲音。
不到半分鐘後，沉悶的腳步聲越去越遠。
侯漢敏睜開眼睛，掃過副駕駛外麵一動不動的人體，又借著後視鏡看了一眼散落在車頂的玩具。
這時揚聲器裡傳來最後一句話。
啊，在夢裡……
他多想這是一場夢啊。
………………
殺掉王普照的人是唐岩，放過侯漢敏的人也是他。
“費翔……的確是個人物。”通訊器裡傳來高開的聲音。
唐岩沒有回話，走到軍用卡車後麵用刀割開麻繩，揪住苫布一角往旁邊一扯，唰的一聲響，後方車廂裝載的東西暴露在陽光下。
新刷的綠漆還有股子刺鼻氣味，和著鐵鏽的味道撲麵而來。搭載12.7MM口徑通用機槍的機械手臂垂在三條腿之間，縮入胸甲過半的金屬麵罩後麵沒有運行時特有的紅光。
是鐵衛機器人。
以強大攻擊力與防禦力著稱的重型機器人。
“一、二、三。”唐岩數了數，共有三台鐵衛機器人。
鐵衛機器人後麵的鐵架上還固定著外觀近似女性的突襲者機器人，同樣處於停運狀態。
再後麵是七八台勇氣先生機器人，被固定在特製的充電樁上。
都是軍用型智能機器人。
這時三炮從旁邊走過來，看見卡車車廂裡裝載的東西眼睛都瞪直了：“我的乖乖，這些東西值多少錢啊，濟城那些家夥為幫助鳶城人可真是下了血本。”
後麵跟過來的高開冷哼一聲：“你當濟城的人一片好心？我看事情不是那麼簡單。”
三炮不解：“怎麼說？”
高開說道：“如果濟城方麵真是單純為鳶城人好，費翔會把那麼重要的情報泄露給我們？這裡麵一定有貓膩。”
拽子跟三炮不清楚裡麵有什麼貓膩，唐岩很明白，但他不打算解釋。
交易，一切都是交易。
“世界上沒有絕對的敵人，也沒有一成不變的朋友，隻有永恒的利益。”這句話在費翔身上表現的淋漓儘致。
從唐岩離開美心罐頭廠開始，到夾山水庫碰頭，再發展至當前一幕，整件事都是計劃好的。
站在費翔的角度，可謂一石三鳥。
第一個好處：這兩天發生的事情會讓鳶城人恨他到極點。
要知道昨天他還是鳶城的貴客，要來這裡洽談商業合作，把0.5鑽石幣/罐的海魚罐頭出口至鳶城，讓人們有肉吃，不挨餓。
他還答應在鳶城與寶石城間牽線搭橋，為推動兩座城市共享土壤改良技術而努力。
那些知道上述消息的鳶城人會感激他，尊敬他，當成恩人般對待。
可是呢，他之前的所作所為都是在演戲，擺出一副偽善麵孔，晚宴時一邊麻痹薑恒等人，一邊派遣特工潛入城主府搜集機密情報，得知濟城運往鳶城的支援物資會選擇哪條道路，然後在中途設伏，把能帶走的帶走，不能帶走的毀掉。
他這樣的作為算什麼？
對於那些懷抱希望，被他“偽善”一麵欺騙的鳶城人來講，毫無疑問是一種十惡不赦的罪行。
他欺騙了他們，褻瀆了他們，玩弄了他們。
可想而知他們接下來會有怎樣的情緒變化。
茫然-----失望------憤怒------然後是仇恨。
唐岩這個名字會與王明、羅作明、黃雷那些人在他們心目中的形象重合，甚至更加邪惡。
就像費翔說的那樣，仇恨會讓人堅強，仇恨會讓人團結，仇恨會讓人有力量。
這些對他的仇恨會幫助鳶城人克服任何困難。
第二個好處：
軍用卡車上的機器人具有極高價值，濟城方麵這次的軍事支援力度不可謂不大。
對於普通人來講，大概隻會在意鐵衛機器人、突襲者機器人、勇氣先生機器人的戰鬥力，從而對濟城的支援生出感激之心。
可是對於費翔來講，濟城的支援不見得是好事。
這次濟城提供重量級的軍事支援，初衷是為加強鳶城實力，在恰當時機配合濟城方麵有可能發動的軍事打擊，徹底葬送熊貓人軍團。
費翔可不願意鳶城成為濟城用來進攻熊貓人軍團的橋頭堡，更不願意鳶城人變成那群奴隸販子用來試探唐岩的炮灰。
而且像鐵衛機器人、突襲者機器人、勇氣先生機器人這種軍事機器人，在出庫前已經設定好行為準則。或許會聽從鳶城人的命令，但一定不會視鳶城人為主。
換句話說，一旦權限序列更高的人下發新指令，這些機器人很可能失去控製。
費翔要的是什麼？
費翔要的是在損失可以接受的前提下，不斷薅濟城羊毛，而不是在自己老家安一枚定時炸彈。
能夠假唐岩之手毀掉這些機器人，既能解除隱患，又能加深熊貓人軍團與濟城的矛盾，何樂而不為呢？
第三個好處：
通過這番操作，費翔與唐副團長可以說建立起一種合作關係，有了一定交情。這對於他個人來講當然不是什麼壞事。
嗯，鳶城人視唐岩為洪水猛獸、仇人宿敵。他們兩個人卻是有一定共同利益的朋友。
唐岩回頭打量一眼王普照的屍體，心想這些鳶城人還真是夠悲哀的。他們永遠不會知道是無比信任與依賴的城主大人出賣了他們。
又或者……就算他們知道是費翔指使他設伏殺人，可能也不會有多少怨言。畢竟城主大人也是為了鳶城能夠在廢土世界長久存在，他們是為鳶城人的未來被犧牲、被拋棄，某種程度上講是光榮的，是偉大的。
費翔玩了手一石三鳥之計。
既然是一樁買賣，唐岩當然不會做賠本買賣。
正如前天夜裡在夾山水庫會麵時對方所說，隻要兩個人配合好，熊貓人軍團方麵能夠繳獲濟城對鳶城的援助物資。
費翔在鳶城宣講唐岩多麼可惡，而唐岩回到寶石城，可以公布濟城與鳶城方麵的勾連關係，突出自己在用海魚罐頭打開鳶城市場與維護寶石城利益之間選擇了後者，從而獲得更廣泛的支持，為日後和平占領寶石城奠定基礎。
以上便是費翔與唐岩的交易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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