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將軍把槍放回去,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唐岩沒有說話,把鑰匙往鎖孔一插,順時針一擰,鎖開了。
呀……
木門被他推開,午後的光芒衝進房間。
看得出已經好久沒有人住,一股子潮氣與腐木的味道撲麵而來。
唐岩站在門外呆了一陣才脫下動力裝甲走入房間。
正對麵是一張木桌,兩側放置著雙人凳。桌麵有副碗筷,上麵落著一層薄灰。
碗筷對麵是一個掉色嚴重的瓷缸,就近放著一本地理雜誌,因為是戰前物品,已經非常破舊。
木桌左邊有一張隔板,隔板與牆壁間是青色布簾,想來那邊是用來休息的臥房。
木桌右邊牆壁前麵擺著一張辦公桌,上麵放著台終端機,屏幕上光標一閃一閃,看起來還能用。
在辦公桌上麵,天花板下麵,是一個一個小格子,裡麵原本放置許多信件,現在那些信件被弄得非常淩亂,有的掉在地上,有的掉在終端機上。
辦公桌的抽屜是開著的,裡麵的東西被翻得亂七八糟,連桌上的煙灰缸也掉在地上。
唐岩皺了皺眉,走到辦公桌前,按下鍵盤的回車鍵,不需要密碼便進入文件目錄。
讓他不解的是裡麵空空的,沒有任何文件殘留。
他又打量左右。
角落裡的櫃子是打開的,裡麵放的花瓶倒著。右邊牆上原本貼著一張標題是飛越太平洋的電影海報,現在被扯碎成兩半,男主角的頭落在地上,身體掛在牆麵。
“唔……”
針紮似得疼痛再度襲來,他捂著右邊臉坐倒在辦公桌前麵的椅子上,看著抽屜最裡麵一副相框。
頭很疼,視野也變得很模糊,不過他還是死死盯著相框。
不,應該說死死盯著相框裡的照片。
照片上有三個人,中間那個人的臉很熟悉,因為每天都可以從鏡子裡看到。
沒錯,中間那個人正是他,或者說這具軀體。
他的旁邊站著一個中年男子,頭發禿掉一半,眉毛也很稀疏,不過笑容看起來很有親和力,應該是一個很溫和的人。
這是他第一次見那個人,但是記憶碎片告訴他中年男子就是青城鎮的鎮長,也是把他從海邊撿回來的人。
他隻知道鎮長很照顧他,對他很好,至於自己怎麼暈倒在海邊的,腦海裡完全沒有印象。
“啊……嗬……”
刺痛不斷侵襲身體,冷汗一點一點滑落,打濕了軍裝的衣領。
韋千手走過來,滿臉擔心地說著什麼。
唐岩聽不清他的話,指指身後隔斷:“帶我到那邊去。”
韋千手與王將軍以為他是要去裡屋歇息,趕緊從椅子上攙起他的身體,撩開簾子走入臥室。
裡麵的陳設同樣很簡單。一張單人床,上麵鋪著條青灰色絨毯,淩亂地堆在被褥上,表麵積著薄薄的灰塵。
床頭靠外的地方有一個紅木小櫃,櫃子上夾著一盞綠色台燈,下麵放著幾本書與一個黃色鬨鐘。
在床尾的橫板上是悠嘻猴玩偶,感應器偵測到多人進屋,眼睛突然放出紅光,兩隻手不斷地拍打著手裡的鐃子,發出十分清脆的音色。
王將軍想要把唐岩讓到床上,被他一把按住。
這時更加劇烈的疼痛襲來,那些記憶碎片像是射來的箭矢一樣往腦子裡鑽。
他露出痛苦表情,雙手用力,嘴裡發出野獸一樣的低吼。
“我記得動力裝甲配備的興奮劑有止疼效果,快,快給他一針。”
韋千手聽從王將軍的建議往外麵走去,不成想被藏鋒一把拉住。
“你沒看他一臉痛苦表情?”
“看到了。”
“那你還拉住我。”
“這是他想要的。”
“這是他想要的?”
藏鋒點點頭,作為同樣沒有過去的人,他很清楚失憶者最想要的是什麼,比起突然襲來的頭疼,能夠記起以前的東西更為重要。
韋千手知道藏鋒不會害唐岩,猶豫一下放棄之前想法,不過他沒有回去臥室,因為這樣可以減少一些內心的煩躁與不忍。
大約半支煙的功夫,再聽不到唐岩發聲低吼,連粗重的喘息聲也變得均勻悠長,藏鋒打開餐桌那邊的冰箱,從裡麵拿出一瓶淨水,走入臥室遞出去。
唐岩接過那瓶水,擰開蓋子咕嘟咕嘟灌了幾口,把瓶子放到床頭櫃上,望著擠在狹小空間的三個人說道:“我就是‘郵差’。”
我就是“郵差”。
韋千手與王將軍對“郵差”一詞很陌生,藏鋒不陌生,獨眼迸出一束光光:“你說……你是‘郵差’?”
1083號避難所的女監督者,也就是他那位相好的,臨死前心心念念要把關於潘神病毒逆向工程的研究資料送到青城鎮一個代號“郵差”的人手裡。
現在他們來到青城鎮,得知因為獸潮的關係鎮民全都躲了起來,他正愁無法找到“郵差”,哪裡想到事情急轉直下,唐岩突然對他講自己就是“郵差”。
他為人再穩重,性情再豁達,一時半刻也接受不了這樣的急轉彎。
“郵差”就在他身邊,“郵差”就是唐岩?還有比這更離奇的事情嗎?
不過仔細想想,他記得唐岩講過,1001號避難所監督者的女兒韓昕說唐岩之所以出現在1001號避難所內,就是去送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