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把人族氣運所化的國之重器,自龍脈斷絕後,再未擇主。
傾風多年都想不明白,陳冀的道究竟是什麼道。也不明白,自己該活成什麼樣,才能叫他當日的那腔孤勇稱得上是值得。
她很想叫天下人看看,陳冀這條路走得正確。可陳冀太過光耀,她注定短命,怕是來不及,要辜負了他的苦心。
三劍蜉蝣,陳冀的皮膚上有了皺紋。衣擺在烈風裡滌蕩著,聲音變得沙啞蒼老,隻剩下一雙眼睛明亮如昔。
他不甘心,仍執拗地舉起了劍,立於寰宇之間,背影似巋然不動。
他對著天地呐喊:“社稷山河劍!你瞎了嗎?出劍!給我出劍!!”
他劍勢不減,寸步不退。
妖王被他懾住,雖覺得沒有萬一的可能,還是阻攔道:“等等!小子,你叫什麼名字?白澤自身難保,允你執劍了嗎?”
“讓我執劍!”
第五劍!
天地震蕩。
妖王叫道:“人族哪裡還有社稷山河劍,你們連脊骨都被打斷了!人族氣運已失,你歸順我——”
“破——境——”
陳冀嗓子已經殘破,吼不出清楚嘹亮的聲音,可是這道粗糲低沉的呼喊,好似雷霆劈在眾人耳邊,掀起心中狂風巨浪無數。
若是那把山河劍真的是人族氣運之劍,憑何陳冀不能執劍?!
那一刹那,許是“蜉蝣”喚出威能的觸及大道,許是山河劍真的聞聽到他的心聲。
陳冀燃儘了身上的氣血,發絲儘白,年華瞬去。
枯朽之際,他手中的長劍忽地多出了一道炙灼的黃光。
那光分明不算強烈,卻如同烈陽般刺眼。
有著巍巍之正氣,赫赫之明光。令人不敢直視,照之生畏。
柳隨月抬手擋在眼前,猛地跳了起來,尖叫道:“是不是社稷山河劍!”
“這不是社稷山河劍,不過確實是山河劍的劍意。”柳望鬆平靜地解釋,“他借道蜉蝣,自毀大半,是沒有資格再持劍的。但是他萬夫不當的勇猛,值得一寸光陰。”
妖王頓時心驚,不敢信一個無名小卒能借用山河劍的劍意,在看到劍光的一瞬便想收回妖域,已是來不及。
劍氣以秋風掃葉之勢,迅速將空城之外的妖氣殺退,遠在後方的妖王重傷嘔血,發出一聲慘叫。
“你是誰!”他暴怒唾罵,“我定要殺你!陳氏的小子!我要殺你!”
柳隨月震撼得難以成言:“破……真的破境了……”
傾風動容:“師父……”
陳冀步步往前走去,腳印中留下點點的血跡,混在漆黑的泥裡,比天邊的暮色更深。
他整個人看著將將欲倒,好似風一吹就能折,卻始終頑強挺立著。
走過刑妖司的石碑,擋在幼童的身前。
“踏入此地,猶如踏我人族血骨。”
陳冀抬起長劍,橫與身前。
閃著銀光的劍刃上飄過他蒼白的長發,映出他決絕而枯槁的臉。
對麵是毛骨悚然的妖兵,他字字落地有聲。
“過界者,殺!”
“為禍者,殺!”
“犯禁者,殺!”
陳冀長劍一甩,表情猙獰如野獸。
“殺!”
“殺!!”
“殺!!!”
妖兵們竟被他眼神中的凶殺之意逼退一步。
妖王咬牙切齒的聲音響徹長空:“退!”
作者有話要說: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