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劍出山河(2 / 2)

社稷山河劍 退戈 6742 字 3個月前

傾風回到小院時,陳冀正背著簡陋的竹箱,身影蕭條地站在門口。

傾風一言不發,回屋拿起床頭的包袱,又將桌上的一些雜物提在手裡,出來時陳冀已往山下去了,沒停著等她,她快步跟了上去。

路上弟子見二人先後下山,背著行囊看似是要遠行,一時不知所措。目光追著他們由遠及近,人到跟前還失態得不記得行禮。

最後到底是沒說什麼,遲鈍地退到兩側,躬身送他們離開。

袁明恰好在帶人巡山,半道遇見,這樣沉默寡言的人,居然問了一句:“不留下嗎?”

傾風輕一搖頭,快步從他身側走過。

柳隨月得到消息從半山趕下來,一路狂奔,追到傾風師徒時已近山腳。她遠遠瞅見人影,張嘴想喊,季酌泉抱著劍與她錯身而過,說:“不要留。不必留。”

柳隨月未出口的話便生生卡在喉嚨裡,帶著舌根的苦意,咽了下去。

她遙遙看著傾風的衣擺在春風裡鼓動,失魂落魄地跟了兩步,隨後捏著手指,在石階上怔怔坐下。

季酌泉提著劍,一路緊隨在師徒二人身後。

陳冀中途回了下頭,季酌泉行禮說:“山高路遠,我送師叔一程。”

陳冀不再管她,複又前行。

不多時,一輛華貴馬車跟了過來,兩側香球熏得塵土皆香,車夫兜馬停在前方。

謝絕塵跳下車,抱拳道:“送前輩一程。”

陳冀搖頭,片刻不停地向前。不答,不問,亦不去管傾風是否還在自己身後。

他身上那件薄衫起了毛邊,在袖口不顯眼的地方有一塊破損,可是步履鏗鏘,便將一身略顯寬鬆的粗布衣裳也穿出了恣意灑脫。

隻傾風從他倉促的步伐裡看出了無所適從的慌亂。或許稍一停步,悔恨就要泛濫,所以越快越好,逃離上京。

謝絕塵與季酌泉徒步跟在後方,直到陳冀進了上京,才留在城門之外,朝著二人背影深深一鞠躬。

陳冀也停了下來,站在行人穿流的街道上,臉上漸漸浮現出一種蒼涼的迷茫,回身看一眼咫尺處的傾風,嘴唇翕動,很慢地說:“今日先留一晚。”

本該是陳述的句子,他說得好像疑問。滿腔的毅然跟決絕還是被春風吹開一道口子,又讓自己多出一天的抉擇。

他有些懊惱,氣場愈加低沉。

傾風看著他,點頭說:“好。”

陳冀就近找了間客棧,讓傾風去把東西放下,帶著她在街上閒逛。

傾風順手為陳冀買了根發簪,陳冀給她購置了兩身新衣服。師徒二人許久沒有趕市集熱鬨,俱都沒提那些煩心的瑣碎事,在上京的街道裡漫無目的地遊覽。

京城商運發達,有許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兒,陳冀好奇,沿著商鋪逐一查看,沒走出多遠天已經黑了,又帶著傾風折返回去。

春末雨水充足空氣濕寒,客棧的床褥未及時晾曬,有股濃烈的黴味。傾風乾脆穿著衣服直接躺下,隨身的東西都沒取出來,闔上眼休息。

她本以為今夜該睡不安穩,不料沒多久就意識昏沉,隨即墜入夢鄉。

還是先前那個奇特的夢,還是先前那片霧鎖的湖。

之前一句話將她喚醒的那個人也在,盤膝坐在星河倒映的湖麵上,隻是身前多了一張桌案,上麵擺放著齊整的茶具。

茶爐內小火慢燒,白色熱氣從壺口不斷躥出,林彆敘單手支著下巴,見她出現,調侃道:“這麼想我啊?剛走就來見我。”

傾風摸了把臉,自我懷疑地道:“你是真的還是假的?”

林彆敘眸光真誠,淺笑吟吟地說:“我是你,心中所想的人。”

傾風一眼看破,甚覺晦氣:“林彆敘,你騙人的時候為什麼都不會臉紅呢?”

林彆敘放下手,向後輕揮整理著長袖,說:“其實我很少騙人。”

傾風大步朝他走近,不客氣地道:“這句話想必才是你最熟練的謊話。”

“真的。騙彆人遠沒有騙你來得有趣。”林彆敘說,“他們從來看不出我在說謊。”

傾風一手撐著桌麵坐下,聞言眉梢一挑:“你有病?”

林彆敘斜過茶壺,倒出一杯,兩指推到她麵前。

傾風又問:“我有病?”誰會在夢裡喝茶?

“唉。”林彆敘將那杯茶端到自己麵前,遺憾道,“傾風師妹,不解風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