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雖然覺得這人行為瘋癲,可竟生出種同病相憐的感觸,大抵能讀懂一點她的絕望。當下不怎麼怕了,連先前對自己的擔憂也沉墜下去,聽她停了聲音,反順著問了一句:“然後呢?”
霍拾香睨一眼滿地狼藉,借著這短暫的清醒,縱身在假山上一點,飛出院牆。
鮮血噴濺到她的臉上,霍拾香渾身顫了下,猶如被熱意灼傷,猝然從一個漫長而冰冷的夢中蘇醒。
“我的劍?”霍拾香思維凝滯,如同生有幾十年的老鏽,要敲敲打打好幾次,才能轉上一圈。
崔二郎身形宛如壁虎,貼著一旁的假山詭譎遊走,卻是抵不了這排山倒海似的水流,當下躲閃不去,被裹進水裡,舉到半空。
霍拾香拉著她起身,說:“跟我走吧。來。”
在嗡嗡不止的耳鳴聲中,又開始無措地宣告:“我叫霍拾香,我不是妖,我從鴻都來。我不是妖……”
手腕翻動間,腕上那道橫長的瘡疤露出來,她才回憶起來,說:“哦,我現在再不用劍了。”
楊晚吟被她弑父的言論給驚愕住了,訥訥看著她不敢出聲。
邊上護院見狀不妙,舉起棍棒朝她攻來。
二人在幽暗光色中相遇,一個立在牆頭,一個站在燈下,彼此對視了短短一瞬,俱是有種心驚肉跳的戰栗,以及某種出自本能的吸引。
他胸肺處的空氣瞬間被收緊的水流擠壓出去,隻能緊緊閉著嘴,以免自己嗆水。
“不要動。你是個藥人,你知道嗎?我以前也是。我年幼時不喜歡自己的遺澤,我父親告訴我,隻要吃了那藥,就可以逆改天命。”霍拾香顛三倒四同她解釋,說著便笑了出來,“我是不信的,天下沒有這樣的好事。可他說得太認真,我不知道他已經瘋了,覺得好笑,就吃了下去。”
崔二郎當時正在府中,也察覺到她的存在,或以為自己更勝一籌,竟然沒逃,反遣散了仆從在庭院等她。
楊晚吟自己也不明白意思地搖了搖頭,奮力想將手抽回來,無奈爭不過對方。
霍拾香在蒼茫暝色中不停打轉,等靠近城西時,嗅到了同類的氣息。
楊晚吟朝後挪動,想離開凳子,被霍拾香先行抓住。
霍拾香關注不到她的態度,捧著她的手好聲道:“你不用怕,你吃的時間短,我剛好還能救你。再晚一些,我就不行了。”
周遭埋伏的打手立即舉著棍棒上前解困。
她悄無聲息地翻進窗戶,看見坐在鏡台的女人,認真打量了眼,確信道:“怎麼你也是個藥人?怎麼儒丹城裡,會有那麼多藥人?”
路過桂音閣時,霍拾香再次感知到了藥人的妖氣,眼皮跟著身體不住輕顫。
因是方才險些殺了無辜,霍拾香此刻的情緒被恐慌占據更多,反倒穩定下來。
她垂眸看向自己的手,可她手中此刻握著的,隻有楊晚吟的手。
霍拾香深深看著她的臉,將她臉上的麵紗摘了下來,又握住她的手,溫柔地撫摸她的每一寸指骨。
她摸向楊晚吟的臉,說:“你的臉可能變不回去,但你也不會變成我這樣。你還能做人。以後去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記得不要動邪念,做個好人。”
等將這邊收拾好,霍拾香已近癲狂。雙目猩紅,嘴裡念叨的話語從自己的名字全然變成了“崔二郎”。
霍拾香正要殺人,看見一道黑影靠近,大腦一片空白,大罵一聲“滾”,直接抬手揮去。
霍拾香感覺她的淚打在自己手背,仰起頭,安慰說:“你不用怕我,我是有些奇怪,因為我將他們身上的妖力給吸走了,連帶著煞氣跟記憶也引了過來。我身體裡現在好像住著幾十個人,一會兒是農戶,一會兒是官家姑娘,一會兒又是妖怪。我越來越像蜃妖,有時候自己也分不清。”
那仆役被她一掌擊中胸口,重傷噴出一口熱血。
楊晚吟哭得說不出話來,隻覺得心口被刀片絞得難受。
百姓見她一臉的凶惡獰笑,紛紛退避三尺,無奈被她糾纏,胡亂給她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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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霍拾香眼神空洞,好似靈魂被拋到九重天外,平淡地說,“我便一劍殺了他。他怎能做這麼大逆不道的事?我親手了結他,能叫他少受些苦痛,算是我留給他的體麵。”
霍拾香殺紅了眼,隻能看得見崔二郎。見他左支右絀地沿著園中小路靈活亂竄,叫她屢不得手,心頭火氣越冒越盛。再顧不得任何,抬手一招,喚起一旁池塘中的湖水,朝崔二郎衝襲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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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晚吟望著她的眼,那眸光深邃而晦澀,有種被浸透了的悲傷,濃得直接流出淚來。
楊晚吟艱難從牙縫裡擠出斷續的聲音:“你的劍呢?”
從崔府出來,霍拾香已認不得路,橫衝直撞地在城裡逃竄。本打算避開人群,豈料越走行人越是多,無意間闖進了北市。
在楊晚吟叫出聲前,霍拾香先行布開妖域,朝她走近,示意她不要出聲。
她滿心滿眼都是報仇,追回城內,一路走一路問,要找崔少逸。
崔二郎與她對了一掌,直接被轟出一丈多遠,驚覺自己不敵。看她儼然走火入魔,招招奪命,毫不戀戰,轉身就逃,同時大聲呼救。
她收起妖力,抬手擦了擦臉,看清手上的血漬,朝後退了幾步。
崔二郎身上那股邪性的妖氣將她僅剩的一點定力也勾得消弭殆儘,她想也不想,豁然衝殺進去。
她說到後麵聲音低下去,變成了自言自語似地低吟:“可那原來是大妖血肉煉化的毒丹,人吃了以後,慢慢的,就什麼善性也沒有了,變成不人不妖的牲畜。好生可憐。我父親也給了其他人藥,當是個寶貝……我也沒想到,他竟淪落至此。”
在楊晚吟屏著的呼吸快要到儘頭,才柔聲寬慰道:“不用怕,你還有救,我可以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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