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風沒搞懂什麼是能製服的標準,對著霍拾香上下打量一通,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豎在她麵前,認真問:“這是幾?”
霍拾香遲鈍地將目光從手指挪到她臉上,表情上的每一個變化都顯得遲緩,怒意逐漸浮現上來,正要勃然大怒,被傾風先行收回手打斷:“算了,你隨我去彆的地方聊一聊。”
她覺得霍拾香尚能聽得懂人話,那便省去一頓打。
傾風轉過身,發現謝絕塵跟林彆敘都到了,此刻就站在人群中間,對她方才的決定並無異議。於是放心對著一眾弟子揮手道:“人不是她殺的,待事畢我再同諸位解釋。楊晚吟留下,其餘人先回吧。後續處置我們自有安排。”
“不可!”年長修士想也不想,劍尖平指霍拾香,“這妖雖說身受重傷,可修為仍舊精深,一聲嘶吼就能傷我弟子數人,放到哪裡去都是個禍害,該進我刑妖司關押待審!有什麼話問,先戴上鐵鏈押回牢去,不得放縱在外!”
真將霍拾香關進牢裡去,那才真是要端掉整座刑妖司。
此事三言兩語表述不清,且不好對外聲張。傾風給謝絕塵遞了個眼神,後者走向說話那人,抱拳叫了聲“師叔”,請他到一側秘密商談。
傾風將斷刀下懸,捏著臉擺出慈眉善目的模樣,朝霍拾香走去。
霍拾香眼皮用力一掀,警惕道:“你彆過來!”
傾風停下腳步,直接將懷中常備的藥瓶拋過去:“此地人多,你先隨我出城。這藥你快吃了,將傷口止住。你現下感覺如何,能不能支撐?不能的話讓我給你一悶棍,我代勞將你拖出去。”
霍拾香接過瓷瓶,手指僵硬,卻是連握也握不穩。湊近鼻尖聞了聞,無奈除了自己身上的血腥什麼也聞不出。
又看傾風一眼,覺得她眸光清亮正氣浩然,索性信了她,用嘴咬開瓶口,仰頭全吞了下去。
這藥入口即化,且見效奇快。
霍拾香快凍成冰坨的手腳居然恢複了些溫度,不再痙攣似地抖個不停。原已快耗儘的丹田也緩緩流入一股暖流,止住她經脈中的刺痛。
甚至身體裡近乎枯竭的遺澤也在複蘇,耳邊那些妄誕的聲響如同遠去的海浪般減退下去,叫她驟然間如釋重負。
“浪費啊。”傾風在對麵拖著長音,肉疼道,“我師父留給我保命的藥,千金難求,世間獨有。你一瓶全給乾了。”
霍拾香微張著嘴,第一次能認真看清傾風的臉,聽懂她說的話,過了半天,才呆滯地回了句:“對不住。”
“嗯?”傾風眉尾一挑,又走近一步,“你好點了?看來果然有效。”
這藥是當年界南那場大雪之後,陳冀收集未化的雪水,輔佐一些亂七八糟的珍貴藥材煉出來的。
陳冀也不知這些蜉蝣召出的冬雪會有什麼特殊的藥效,隻覺得傾風既然能靠大雪活下來,指不定這東西往後也能續她一命。哪怕隻是普通的雪水,加那麼多奇珍異草燉煮也成補品了。
後來意外發現這丹藥能迅速恢複遺澤的妖力,隻是於傾風裨益不大。
陳冀這人在徒弟身上總是癡信些古怪的運道,命她繼續帶著,起碼虛了還能拿出來補補。
霍拾香如今覺得有用,說明她自身的遺澤確實可以壓製住那些紊亂的煞氣。多少是個突破。
傾風是個門外漢,思路極為跳脫,當即腦子裡冒出十八^九個離譜的想法,覺得指不定能吊這姑娘一條小命。
當下不急著走了,耐心等霍拾香運息消解藥效。衝著林彆敘招了下手,想與他交流一下自己的絕妙想法。
謝絕塵也順利說服那位師叔暫且領人退去。弟子們聞令收了劍,緩步朝前方靠攏。
人聲嘈雜,地上、牆上道道長影搖漾,眾人心神都鬆弛下來。巷道暗處忽地射來一道微光,殘影飛掠,直衝著霍拾香的麵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