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長長“哦”了一聲,將林彆敘的手小心放回去。到底臉皮沒厚到那份上,生出點愧疚,又彎下腰給他把淩亂寬袖整理好。
“彆敘師兄好好休息。”傾風避開他的眼神,和顏悅色地道,“這病我熟。吃點藥,多睡一會兒就沒事了。彆敘師兄根骨奇佳,又是天命之子,定可早日痊愈。”
林彆敘不滿地將手往後一抽,傾風又給他扯回來。
林彆敘此刻的神情分明像是在看一隻無毛的鐵公雞,指責她吝嗇:“你隻嘴上說說,藥也不給一粒?先不說這算賠罪還是道謝,一枚銅板你都不花?”
“我沒了!一貧如洗!”傾風覺得他很不講道理,明知沒毛還想硬薅一把,“何況你又不缺!”
林彆敘氣得譏諷道:“你的良心掏出來,怕是一兩都稱不上。”
傾風現下那點愧疚掏出來,才是連灰飛都比不上了。推著林彆敘的肩膀往床上按,說:“彆敘師兄連日操勞,腦子都要累壞了,趕緊躺下不要說話!”
二人爭執著,沒注意到門外的腳步聲。
季酌泉倒是聽見他們中氣十足的吵鬨了,未曾多想,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彆敘師兄。”
門扉打開,她一抬眼,就看見彆敘師兄被一雙手推攘,半躺著靠在床邊。兩人的衣衫被磨蹭有些淩亂,見她出現皆是麵露意外。
季酌泉的表情從驚愕到迷惑再到遲疑,短短一瞬變化得極為精彩。動作遠比大腦要快,一隻腳邁過門檻還沒踩下,便飛速收了回去,兩手抓緊門板重重一合,把自己關在屋外。
她轉身打算要走,又想起實在有事要稟,隻能跟個小童似地立在門邊,嘴裡默念幾個數字等待。
還沒到“五”,傾風便出現將門拉開。
季酌泉那股震撼的心情已過,重新平靜下來,略帶新奇地往傾風臉上一掃,猜不到他們方才在打鬨什麼。
她收斂心神,遠遠站在門口,朝裡麵一揖,拘謹地道:“彆敘師兄,刑妖司裡的閒雜人等實在太多,分不出人手應付。張師弟問能否先放一批人回去?”
林彆敘麵色如常地道:“我全部察驗過。崔二郎沒有這麼多藥可送,否則也不必冒險自己養藥人。大抵是殺人後亂了手腳,才想拉攏城中的一幫豪紳。多數是騙人的,用了一些補血養氣的丹藥冒充。隻幾位壽命危淺的病人給了真藥,但毒性也不深,化解完他們身上的妖力,過不了多久幾人也該行將就木。讓刑妖司多注意一些即可,不必特意押回京城。”
季酌泉說:“那我就將其餘人都放回去了?”
“可以。”林彆敘厲聲道,“此外,城中一幫望族豪紳植黨營私,倒行逆施,不可寬縱。讓朝廷遣人來查,若是查不出什麼,彆怪刑妖司不給麵子。莫以為陛下不在,天下便改弦更張,能任由他們施為。”
“是。”季酌泉一一記下,目光往邊上轉去,“還有一件事,想找傾風師妹出個主意。”
傾風這人直覺敏銳,乾脆道:“怎麼?誰人皮癢癢,要我給他鬆鬆骨?”
季酌泉幾不可聞地笑了一下,說:“今早,我將楊晚吟的父母接了過來,方才幾人在前院相認。”
林彆敘忍著妖力反噬忙昏了頭,差點把這人給忘了,吩咐道:“楊晚吟要隨我們回京城。霍拾香身上的煞氣雖被壓製,可昨日蜃妖妖力叫她受損太過,不宜再為楊晚吟除煞。楊晚吟那藥其實吃得不少,得留在刑妖司眼前看顧。待霍拾香身體好轉,再作定奪。”
“我去同他們說。反正楊晚吟的父母接到人後也是打算換個地方落居,刑妖司幫忙給他們在京城謀份差事倒是不難。”季酌泉頓了頓,肅然道,“隻不過,桂音閣的店家先前也在前廳,聽見三人抱頭痛哭,知道了楊晚吟的身份。要求他們出五百兩,才能將人帶走。楊晚吟省吃儉用,這麼多年也隻悄悄存下一百多兩。還是遠遠不夠的。”
傾風一聽就笑了,指著窗外道:“五百兩?!天上還一片亮堂的,他在發什麼夢?”
季酌泉點頭附和,同仇敵愾:“店家還說,歌姬不能私藏銀錢,這一百多兩也該是桂音閣的,讓楊晚吟把錢交出來。我瞧他是在宣泄這兩日在刑妖司裡受的悶氣。現下幾方人都快打起來了。”
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林彆敘一聽感覺全身的傷痛都加重了,閉上眼睛揮了揮手,對傾風道:“你去。”
“我去就我去。這有什麼好打好吵的?”傾風看不慣他們做事唯唯諾諾,囂張道,“火裡水裡都敢去,還能被一個無賴拿住?玩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