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風還是第一次用劍意中的劍招與人對敵。這一劍直去, 氣勢洶洶好似渾然一體。
野熊還當她是先前那個普通高手,劍招平平無奇沒什麼精深招式, 不過是速度迅敏些, 殺機衝湧些,憑一個亡命之徒的打法與他二人勉強相持。並不將傾風與她的劍擺在平等的位置。
直至耳邊傳來劍身蕩起的朔風之聲,抬掌應對卻發現那劍招陡然變得詭譎莫測, 才驚覺不對。
短短幾劍交錯,已被晃得眼花繚亂,隻感覺傾風劍中忽然有了一股自己領悟不到的神韻。
劍光堂皇而流暢, 輕似鴻毛又似能力敵千鈞,劍勢鋒銳無匹, 令他對自己赤手空拳而心生俱意, 有些不敢拿肉身去擋。
那大妖估計也沒料到傾風居然還留有後手, 當下有些慌亂,被打得左支右絀。知曉局勢要對自己不利,需得速戰速決, 定住身形兩掌一合, 覷緊時機去抓傾風的劍身。
長劍震顫著發出一聲悲鳴, 在他掌心下驟然崩斷。
野熊萬想不到有人前來夜襲,居然是帶那麼次的兵器,加之先前那陣劍光蔽日、虛實難料,還以為是什麼神兵, 自然是平生之力都用了上去。這下收不了勢, 雙掌舉在半空,帶著肩膀朝□□斜,雙足根生在原地,霎時間動彈不得。
傾風卻是立即把劍一丟, 改換招式,一掌朝他胸口拍了過去。
野熊正麵挨受一掌,雖不致命,可內息湧動加之怒火翻騰,還是被打出了重傷。氣勁逆行,撞上後方高牆後當即彎腰嘔出一口血。
刀客想上前,舉步又遲疑,捂著手臂上的傷口乾咳兩聲。
那大妖喉結滾動,喘過氣來暴喝出聲:“欺人太甚!”
傾風哪管他什麼甚不甚,想他如果不識相收回妖域,就衝著他腦殼再敲一頓。
所幸這隻野熊修為尚不到家,多半是剛修至大妖,一岔氣,腳下的妖域便維持不住。
傾風垂眸一掃,見自己腳上金線已然消散,不再戀戰,用手刀威脅了下,借著邊上的木柱攀上房頂。腳下運勁,隻顧奔逃,管不了什麼輕巧,踩踏處屋頂青瓦應聲斷裂,碎塊簌簌往下滾落。
身形如皂雕平掣急閃而過,眨眼間已翻出院牆。
側巷內蹲守的侍衛如臨大敵,手中長槍挺立,想要阻攔這位夜間來客。
可惜不過一幫雜兵,隻撐個人手多的場麵,幫不上什麼大忙。窄巷擁擠,又不敢在上京城裡射箭,怕驚擾到周邊住民,隻能看著傾風兩掌轟開一圈人,飛簷走壁,一起一落,從眼前消失。
領頭之人揮手道:“追!”
傾風猜那兩隻大妖不敢隨意出府,避開搜尋的侍衛,便放慢了速度。繞去原路拿回自己的水壺,躲進彆人家院落,背靠著坐下調息。
不多時,夜間巡衛的軍士也被驚動了。
周遭幾戶百姓已被街頭的腳步聲驚醒,不敢點燈亦不敢出門查看,躲在屋中竊竊私語,從窗戶縫往外偷窺。
傾風依照兵馬衝殺聲躲開巡衛,往城門方向小心移動。
折騰了一個來時辰,終究是沒大張旗鼓地深夜出城堵剿,巡查聲勢漸小。
傾風等人群散去,動靜平止,才翻牆出城,趁夜趕往刑妖司。
這一行驚險重重,等出城後四下寂靜無人,心神穩定下來,傾風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後背衣衫打濕,覆在皮膚上一片沁涼。
她擦去額頭汗漬,隨即感到的是一陣後怕的寒意。
好在那二人小瞧她,沒叫來什麼厲害的幫手。
也好在狐妖出場得最早,行了錯招被她一把劈暈。否則三人圍殺,她可能真要丟掉半條命去,才能從那高牆中突圍出來。
傾風片刻不歇,一路跑一路思考,許是出了太多汗,回到家時口乾舌燥,恨不能將路邊帶露水的葉片都嚼爛生吞下去。
她懶得走正門,野蠻地從半開窗戶裡翻跳進去,顧不上點燈,摸黑提起桌上水壺,見裡麵還有半壺水,往杯子裡倒滿。
剛喝了兩口,大門被人一腳踹開。陳冀粗服亂發地站在門口,表情陰鷙,見人就罵:“你怎麼現在才回來?天都要亮了!為師還以為你折裡頭了,以為明日要去撈你。我說你又沒進人家寶庫裡去,不過是走一遭,怎麼能用得上那麼久?”
“廢物”兩字就差貼傾風腦袋上去。
做賊都做得有失他陳氏的體麵!
傾風見他白日的戾氣到現在還不消停,端著杯子跟水壺後退,靠在窗邊,與他拉開距離。
陳冀點了火,一張臉拉得老長,徹夜未眠的麵色更是陰沉。
傾風一連貫喝完三大杯的水,才從乾渴中活了過來,用袖子一抹嘴,叫苦道:“師父,你可彆說,我信了狐狸的鬼話,一進紀府就著了道。”
她將杯子放下,順道抽了張椅子,虛脫地坐下,繼續道:“紀欽明家裡有好幾隻厲害的妖,還有一隻大妖。今夜出來迎戰的就有三個,後院裡不定還有多少。要不是我盯著他家的門匾進去,我都要以為我進的是什麼妖窟。”
陳冀皺眉,鬆垮的眼皮沉沉下壓,遮住了他複雜的神色,在桌邊緩緩坐下,問:“他府裡還有大妖?”
傾風敘述道:“是。與他們打了一通,沒能摸出他們根腳。一隻狐妖……不知道怎麼回事,比我們這邊的狐狸還犯蠢,我率先給他撂了,不知他水準如何。另外兩隻妖身手都不錯。其中一名刀客雖還沒修至大妖,我估摸著也不遠。這樣的人物哪怕在妖族都屬少見,怎麼會齊聚人境護衛紀欽明?紀欽明能給他們開出什麼條件?我才不信能有什麼正經說法。”
陳冀亦覺反常,頭發散亂地垂落下來,在火光中映躍在他臉上,將他臉色更是照得晦暗不明。
傾風細細思考著,補充道:“剛一進院就被他們發現,院中該有什麼陣法布置。我就說嘛,紀氏寶庫裡那麼多秘密,哪是一隻狐狸能來去自如的,必然有貓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