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彆敘側過身,鼻翼翕動,聞了聞風中的味道,說:“氣息好生駁雜。”
柳望鬆心中直道見了鬼,握著長笛的手心不住冒汗,有幾分難掩的忐忑不安。
但見眾人神情雖有戒備,卻各個鎮定,便也強裝著一副不以為意的態度。生平第一次後悔沒將柳隨月帶出來。
那聒噪的金蟾要是在,此刻早該哇哇亂叫起來,替他問出心中所想,而不是隻能讓他自己硬著頭皮發問:“什麼氣息?”
林彆敘朝他安撫地一笑,打開手中折扇,緩緩道:“說不清楚。各種妖的氣息都有一點。不過最重的,該是玄冥的妖力。”
柳望鬆等了等,還是等不到人開口,小心翼翼觀察起同伴的動作。
袁明正忙著將一些輕便而必要的行囊從馬車上搬下來。
季酌泉抱著劍,百無聊賴地圍著那株古木查探。
謝絕塵溫柔撫摸著躁動的馬匹,時不時轉頭對著他跟林彆敘看。
傾風大抵壓根兒沒注意他們說話,一溜煙跑到前方的一塊石頭上,站在上麵眺望遠方。
柳望鬆:“……”
冤孽啊。今日什麼話都得靠他來搭了是不是?
柳望鬆生硬地道:“玄冥?”
幾人每一句對話中間門都要隔著好半晌的空隙,聽著格外古怪。
林彆敘已準備朝著傾風過去,聞言再次頓足,笑說:“此地許是玄冥的妖域。莫慌。”
他們幾人,看著好似年輕不牢靠,真到要頂事的時候了,便是妖王在,也能擋一擋。
就是柳望鬆,彆的不說,逃跑的功力當屬兩境一流。青鳥的流光幾人能追上?他有哪裡需要害怕的。
柳望鬆喉結滾了滾,被他看穿心中塊壘,麵上浮出些許窘迫,正要說話,傾風手裡舉著個什麼東西跑了回來。
她好像到哪兒都跟回家了一樣,從容安逸,少受外界紛擾,就是緊繃著張臉,亦是意氣風發的。
她將東西在手上一拋,遠遠朝袁明擲了過去,說:“我剛在那邊撿的。這是個什麼?不像石頭,但比石頭還硬,我用劍都沒劈開。”
眾人都靠過去查看。
那是一塊掌心大小,半指寬厚,外形不規則的黑色硬塊。放在日光下照射,隱約有點透明,其中閃流過一抹深綠的光。
謝絕塵新奇說:“沒有見過。難道是妖域裡的遺留物?”
季酌泉:“不知道。”
“這裡也有。”
幾人尚在觀察,傾風已經蹲下身,又從土裡挖出一塊。將表麵的沙子吹乾淨,熟稔地往袖口塞。還低著頭搜尋附近是否有彆的殘留。
季酌泉看她忙碌的動作,忘了思緒,驚訝道:“你不是什麼都不知道嗎?”
“管它是什麼,先攢起來。”傾風說得理所當然,“它可以沒有用,但是有用的時候我不能沒有。”
袁明對她這豪放的性格很是欣賞,一臉受教地點了點頭,又奇怪她為何覺悟如此高深,卻又是如此貧窮。
傾風撿了兩塊新的,在手裡敲擊著走過來,問:“看出門道了嗎?大師兄。”
“臟不臟?”林彆敘用扇子輕敲了下她手腕,將她要湊到自己跟前來的手按了下去,“我沒認錯的話,這是玄龜退下來的殼。”
“王八殼啊?”傾風沒放棄,追問道,“值錢嗎?”
林彆敘說:“稀少是稀少,可是沒人要啊。除卻材質堅硬,尚留有一點妖力,沒彆的用處了。或許還會將玄龜引過來。”
傾風遺憾歎了口氣,仍是存放起來,說:“一定是因為還沒有能掌眼的人。我再等等。”
林彆敘欽佩地說:“我曾聽聞‘雁過拔毛’,卻是第一次親眼見到。”
傾風沒理會他的奚落,隻可惜了柳隨月不在,不然對方撿的不定比她還多。
傾風過去將車解下來,牽著馬走到枯樹旁,留了點草料跟水,說:“走吧,天都快黑了,留在原地總不是辦法。我剛才看見前麵有一間門舊宅,不知裡頭住的什麼妖怪,過去會會。”
這地界落日的時間門都似乎比彆處的要早,也可能是他們迷路後亂了心神,不覺光陰轉逝,隻是耽誤一陣,天色已近黃昏。
渾圓的落日懸在天幕上,將原本被朦朧雲靄遮蔽的黯黯景色也照了出來。
鋪天蓋地的一片紅光,幾道長影搖搖晃晃,終於在光色徹底從天際退下去前,抵達那間門孤零零坐落於荒野的舊宅。
這樓房本該是間門客棧,搭建兩層,頂上掛著塊傾斜的木質招牌,看不清題字。
門前的一條街道因久無人至,重新被黃沙覆蓋。客棧也極為破敗,二層的窗柩已然脫落,正麵的木門開了一扇合了一扇,摩擦間門不停“嘎吱”作響,好似大點的一陣風就能將它掰下來。
但裡頭點上了一盞燈,如豆的火光從蛛網密布的縫隙裡透出來,分明是有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