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殺氣彌天,全是刀光劍影,傾風沉浸其中,恍惚以為自己還在上京。睜開眼後見到幾張陌生的麵孔,一時回憶不起是誰。等徹底醒過神,已錯失了應答的時機。
她從床上下來,抓過一旁的長刀,默數著失速的心跳,叫自己迅速冷靜。
王道詢等了等,見對方靜默,試探地朝前走了幾步。
門口傳話的婦人朝他用力搖了搖頭,表情看著很是畏怯。
王道詢走到門前,聲音放得更低了,一掌按上門板,柔聲說道:“先生遠道而來,便是昌碣的貴客,理該款待。還想請教先生的名諱,隨在下入城一敘。”
不等他推門進去,裡頭先傳出一道冷淡的聲音:“我來貴寶地借條路而已,井水不犯河水,隔日便走。”
王道詢歎道:“在下絕非催促,怎奈昌碣近來實不太平。少元山上異動不斷,妖境國運複蘇,引來不少心懷叵測的匪徒。昌碣不過邊地小城,缺糧少食,人力寡薄,能存於今日全憑謹慎,還請先生給個明話,叫我與主子也能有交代。”
他手上用力,往裡推了推,裡麵一股力道頂住了門板。
王道詢眸光微沉,疑竇叢生,猶豫片刻後將耳朵貼了上去。
邊上的趙餘日用力摳著自己手指,一顆心幾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而在一門之隔的屋內,數人合力靠著門板,額上冷汗淋漓,一動不動,大氣不敢多喘。
察覺到朝裡推來的動作越發強勁,木板隨之發出將要崩裂的聲響,眾人四肢百骸裡更是流竄起一股冷意,將他們手腳凍得僵硬。隻能轉動著眼珠,無望地看著站在不遠處的傾風。
“我來此地尋人,遇到了幾個仇家。”傾風解釋了這一句,裝作極不耐煩的語氣道,“與爾等無關,少來多管閒事!”
傳聞狐族的小公子走失多年,狐君常年派人來少元山附近尋找。這話倒是對得上。
王道詢收回了手,緩聲問:“若是尋人,還是在我昌碣的地界,先生為何不來找我主相助?”
傾風擺擺手,示意幾人退開,反問:“你說呢?”
王道詢謙卑地道:“在下不知。請問先生是奉誰的命來?”
“我族受道於白澤,天下哪裡不可去?途徑此地,還要向你報備,受你盤問?”傾風學著狐狸的語氣,暴躁道,“你少來與我說什麼廢話!再多嘴幾句,我就把你身上的毛全給拔了,掛到村口的樹上!滾!”
王道詢立馬致歉說:“原來是狐君!多有叨擾。在下這就退去了。”
他嘴上這樣說,俯身恭敬作揖,右腳抬起作勢要後撤時,手掌卻猛地向前一推。非要親眼一見才肯相信。
門板被氣勁轟開,傾風手中刀身霍然卷動,帶著數道縱橫的刀光自縫隙裡飛了出來。
早防備著他會發難,可真見到這人如此難纏,還是禁不住慌了一瞬。
傾風厲喝一聲掩飾:“大膽!”
王道詢匆忙後撤,連退數步。
斜斜拉開的刀光每一記都落在他腳尖前半寸,叫他驚險躲過。
王道詢當是對方刻意留了情麵,當即半跪在地,低垂著頭,好聲討饒道:“先生息怒!還以為是有賊人敢冒充狐君,惱怒之下出手試探,不料原來真是狐君!”
九尾狐看不慣昌碣奴役人族,又不喜紛爭,與昌碣一貫沒什麼往來。
普通妖族或許分辨不出九尾狐的妖力,可王道詢巡衛昌碣多年,曾與前來尋人的狐族見過數麵,對他們的妖力有些了解。
當下立即察覺出,這竟是極為純正的九尾狐妖力。
難怪性情如此張揚!那根根桀驁不馴的逆骨,不愧是上古大妖的傳承!
王道詢心中千回百轉,忖量道,昌碣城臨近少元山,能在這裡將九尾狐正統血脈打傷的,恐怕得是妖王的部屬了。
那她留在人奴的村莊,倒是合理,比城中安全。
自己這樣的小卒,兩邊都開罪不起,由得他們鷸蚌相爭,當不知情,切莫壞了她的好事。
王道詢本以為頂多是隻普通的狐族,一陣後怕,頭壓得更低,告罪道:“擾了狐君修養,實乃罪過。這就帶人退下,近幾日不會再來這村莊。請問狐君還有什麼吩咐?”
傾風心中震撼不比他少。猜過狐狸在妖境會有點地位,想借他威勢一用,卻沒想到如此有效,手指摩挲著白澤的妖力碎片,怕對方久留看出端倪,隻想儘快打發,冷聲喝道:“滾!”
王道詢此刻巴不得聽見這字,高聲應道:“是!”拜了一拜,躬著背倒退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