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1 / 2)

“不, 你們不能這麼對我,我不要去見官!”見勢不妙,那人劇烈掙紮道。

周圍那麼多人, 他要是能跑掉才是笑話, 尤其是慈幼局賣辣條的少年,盯的他最緊。

“真的就不能再通融通融?”見到池雲亭執意壓對方去縣衙,那些文人臉色數變道。

池雲亭懶得再跟這些道德聖人說話,跟周圍見義勇為的百姓們道:“這次真是多謝各位相助了,小子實在無以為報, 隻能請大家吃點辣條,東西不多,算是小子的一點心意,還請諸位彆嫌棄。”

說著池雲亭就把裝辣條的籃子給大家分分。

“太客氣了。”周圍人紛紛道。

辣條的確不算什麼貴重物品,可是花錢買和白得的還是有區彆的, 尤其是池雲亭的態度, 這讓原本就沒考慮過報酬的眾人心裡很舒坦。

畢竟誰也不想救一個白眼狼不是。

眾人齊心協力把那個當街搶池雲亭書籍的男人押送到縣衙, 並出麵給池雲亭做證人。

縣令大人收到消息快速升堂,看到池雲亭也在堂下,還是原告的位置,手拍驚堂木, 道:“堂下何人?狀告何事?”

池雲亭和那個男人一起跪在大堂上,不同於男人身形佝僂, 深深低下頭去,池雲亭腰板挺的筆直。

“回大人,小子是慈幼局的池雲亭,狀告對方當街強搶小人的書籍,還好有眾人相助, 及時把對方攔下,這點眾人都可以為小子作證。”

“對,大人,我們都可以為這孩子作證。”堂外的百姓們大聲道。

“大人,小人冤枉啊!這小子前腳剛當眾賄賂過眾人,他們自然願意為這小子說話,是以他們的話絕不可信!”池雲亭身旁瑟瑟發抖的男人突然大聲道,看向池雲亭的餘光中滿是恨意。

“你怎能顛倒黑白!”堂外百姓看到男人倒打一耙,紛紛驚呆道。

“既然大家夥的話不可信,那之前為你求情的那些文人的話總能可信吧,他們可沒吃過我的辣條。”池雲亭回眸道。

那些文人:“……”

早知道他們就不跟過來了,本來還以為是看熱鬨,誰知道自己也得參與其中。

看到他們,那個文人臉色瞬間煞白。

那些文人硬著頭皮跨過縣衙門檻,衝縣令大人拱手行禮道:“學生見過縣令大人。”

“你們既為證人,那就說出實情。”縣令大人道。

文人們不禁對那個男人歎了一口氣,有人道:“有德兄,這件事你卻是做錯了。”

“啟稟大人,此人名為張有德,曾和我們是同一學堂的學子,後來家中.出事,交不起束脩而離開學堂,還請大人看在他一心向學的份上,寬恕他這一回,要不是實在沒辦法,相信他不會那麼做的。”那些文人歎道,和當街搶書的張有德很是感同身受。

除了少數人,大多數讀書人的家底並不殷實,彼此之間互相借自己沒有的書籍是很尋常的事,要是對方搶的是財務,他們自然會不齒,可那是書籍,如果不是愛之深,哪個文人願意那樣做,所以那些文人都覺得對方雖然做錯了事,卻也情有可原。

“有德兄,你還不趕緊對這位小兄弟道歉,了結這件事,不要再勞煩縣令大人了!”一個文人對張有德語氣嚴厲了,卻也給張有德點明了方向,那就是這件事得看池雲亭這個苦主的態度。

要是池雲亭這個苦主都不願意追究他的責任,那就是縣令大人也不好再介入。

到時候就算是給池雲亭賠禮道歉,也好過雙方繼續對簿公堂。

張有德聞言臉色數變,不想對池雲亭這個半大點的孩子低頭,可想到自己的前途,最終還是覺得前途最重要。

等著吧,等他以後前途明朗,再衝對方出這口惡氣不遲。

想到此,張有德心裡的不忿少了點,對池雲亭語氣放軟道:“還請小賢弟見諒,張某要不是因為家中父母病重,妻兒弱小,家中赤貧,可又實在舍不下愛書之心,又怎會做出如此有辱斯文之事,還請小賢弟原諒我這次,以後某再也不敢了。”

“看小賢弟也是文人,又是慈幼局出身,應當能體會我的苦楚才對。”張有德對池雲亭示弱打感情牌道。

池雲亭眸色一冷,看著對方道:“你家父母病重,妻兒弱小,難道是我造成的?你說你家情況可憐,那我呢?我慈幼局出身,至今不過四歲,你就算愛書,那為什麼不去找以前的同窗們借,而是對我一個素不相識的小孩下手?”

張有德把自己家的情況說的很可憐,可池雲亭對外的形象又何嘗不可憐。

慈幼局的出身說明池雲亭是孤兒,四歲不到的年紀,說不定比張有德的孩子年紀還小。

明明能向彆人求助,卻偏偏對弱小者下手,這更加讓人不齒。

聽池雲亭這麼說,張有德麵色赤紅,道:“我已經跟你致過歉,你不要太得理不饒人!”

所以,還是池雲亭的錯了?

“道歉要是有用,那還要律法乾什麼?還請縣令大人為小子做主。”池雲亭看向縣令大人,態度堅定道。

縣令大人和池雲亭對視一眼,看到池雲亭黑白分明,眸色堅韌的池雲亭,唇角不由一勾,“不錯,這孩子說的在理,要是致歉就能抹消一切,那將置朝中律法為何地。”

“大人——!”看到縣令大人讚同池雲亭這個半大孩子的話,張有德眼前不由一黑,瞬間心跳如鼓,驚出滿身冷汗。

那些站著的文人緊緊咬著唇,生怕發出一點聲音,縣令大人要是作壁上觀還好,可偏偏縣令大人已經表態,那他們再為張有德求情,難免會在縣令大人心裡留下不好的印象,思及此,他們哪還敢再發聲。

“大人——,小人知錯了,小人真的知錯了,還請大人饒過小人這一次,小人以後再也不敢犯了。”在縣令的判決下來之前,張有德不停的給縣令叩頭,就連池雲亭對方也沒忘記。

池雲亭閉上眼睛,“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對方讀的書比他多,一定比他更知曉後果,可對方偏偏還是做了,既然做了,那就需要承擔相應的責任。

池雲亭要是可憐對方,那誰來可憐他呢。

“張有德,你身為一個文人,想必熟讀詩書,正因為如此,你知法犯法,才更需要重判,念你尚未考取.功名,本官判你今後終生都不得科舉,如此才能警示世人,以後所作所為,三思而後行。”縣令大人判決道。

“大人!”那些文人驚道,萬萬沒想到張有德會被判那麼重。

張有德則已經徹底愣住,看著判決自己的縣令不敢置信,對方隻短短一句話,就徹底斷送他後半生出人頭地的希望。

“哈哈哈,狗官,你這個狗官,慈幼局是官辦,你們兩個就是一丘之貉,你這是袒護自己人。”張有德突然哈哈大笑道,直接從地上爬起來,指著縣令大人,狀若瘋狂的謾罵道。

那些文人驚呆,連忙道:“張有德,你慎言!”

要是對方做的沒錯,他們同為文人,難道能眼睜睜的看著張有德被冤枉?

可偏偏是張有德做錯事在先,不服判決在後,彆說,就這一句罵,也足夠剝奪掉張有德今後的科舉資格。

此時張有德無論周圍人說什麼都聽不進去,他隻知道自己被毀了,今生今世都再沒翻身的希望。

想到這裡,張有德眸色突然一厲,猛地朝池雲亭臉上抓來,“我今後不能科舉,也絕不能便宜了你!”

反正再也沒有比後半生更差的結果了。

——容貌損毀者,不得科舉。

池雲亭早就防著張有德這個瘋子,從張有德當街對小孩子下手搶書,就說明這絕對不是一個正派人,狗急跳牆也在池雲亭的意料之中。

隻是大腦反應了過來,可是池雲亭的身體卻因為之前摔倒和跪著而反應遲緩,危急關頭,池雲亭連忙抱著頭把臉捂好,然後下一瞬池雲亭後背就猛地一痛,身上質量不算太好的衣服直接被張有德撕裂,池雲亭後背也陣陣火.辣。

感謝之前周忠對池雲亭的“教導”,躲這些動作對池雲亭來說簡直家常便飯。

得益於池雲亭反應及時護住臉,不等張有德再對池雲亭出手,衙役們就迅速上前製止住張有德。

直到這一切都塵埃落定,圍觀眾人嘴裡才後知後覺的發出驚呼。

“你毀了我,我也要毀了你!”張有德披頭散發的在衙役們手中掙紮著,看著池雲亭是滿臉的猙獰之色,就連那些對他心生同情的文人也迅速遠離張有德,生怕張有德瘋了也對他們下手。

“到現在你都還自欺欺人,明明是你自己毀了你自己。”池雲亭咬牙抬眸,從地上微微趔趄的起身,看著張有德眼中同樣冒出怒火。

明明是一個加害者,為什麼還能那麼理直氣壯的認為都是彆人的錯。

“來人,張有德擾亂公堂,打一十大板!”一片混亂中,縣令再次拍下驚堂木道。

這次就連那些文人也沒異議,看著發瘋的張有德隻覺得前所未有的陌生,這一切的根源都來源他自己,他非但不反思,反而還想把彆人拖下水。

彆管池雲亭以後能不能考中,就張有德這種把池雲亭希望扼殺在搖籃的行為,就足以讓那些身上還沒有功名的文人為之驚恐。

天下要都是張有德這樣的人,那他們這些文人還能安心讀書嗎?

“好一個張有德,原來就是無德之人才會期盼著有德。”有臉色煞白的文人看著正在挨打的張有德咬牙切齒道。

他們現在倒是對池雲亭感同身受起來,可惜池雲亭不稀罕。

一十大板很快過去,張有德從一開始的叫囂到求饒再到最後嗓子沙啞,身上的氣焰就像燭火一樣微弱,已經有衙役去通知張有德的家人來縣衙領人。

池雲亭則跟著師爺去簽字畫押,上麵寫著池雲亭和張有德本次事件糾紛的起因、經過和結果。

等池雲亭再把紅手印一按,這件事就算這麼了結。

池雲亭腿腳有些不便的走出縣衙,虎子哭著朝池雲亭撲過來,“老大,你沒事吧。”

“萬幸沒事。”池雲亭儘力忽略身上的異樣,直起腰板道。

周圍的百姓見池雲亭沒受委屈也紛紛散去,各去忙各的,慈幼局十五六歲賣辣條的少年讓虎子把買的書裝書裡,和賣竹筆的少年兩個人一起提著,他則蹲下來,讓池雲亭爬他背上,背池雲亭回慈幼局。

池雲亭心裡有些赧然的爬上去,直到十七八的少年起身,後麵用手托著他,滿滿的安全感,池雲亭鼻頭一酸,想要落淚。

之前池雲亭在大堂上露出的脆弱隻是假象,直到現在池雲亭才讓自己心裡徹底鬆懈下來。

一行人提前回去慈幼局,看到池雲亭是被人背回來,好像行動不便的樣子,慈幼局眾人驚道:“這是怎麼了?”

“彆提了,雲亭今天撞見一個瘋子。”十五六少年歎道。

等他把今天發生的事轉述給眾人,慈幼局的人都很氣憤,“才一十大板,真是太便宜他了!”

“哎,你們都錯了,一十大板其實不算什麼,縣令大人對對方真正的處罰,是取消科舉資格,對於以科舉為目的的文人,這個懲罰簡直比殺了對方還要難受,所以對方後麵才會再次發瘋。”收到消息趕來的兩位夫子道,手裡還攙扶著更加年邁的秀才公們。

等他們到了,第一時間就是去看池雲亭的臉,等看到池雲亭臉上頂多臟點,容貌卻完好無損後,這才鬆了一口氣。

“雲亭,今天你怕不怕?”老秀才公們聲音溫和的問池雲亭道。

池雲亭搖頭,“雲亭不怕,因為雲亭沒有做錯。”

“對,雲亭你沒有做錯,做錯事的是彆人,隻是我們不能判斷旁人的危險程度,所以需要時刻保護好自己,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就是這個道理。”

“說來也怪我們,居然忘了讓你陪同一個長者,今天對方之所以會對你出手,就是覺得你年幼可欺,要是換一個成年人,你看他還敢不敢,這就是典型的欺軟怕硬。”老秀才公們對張有德的所作所為極其不齒道。

“虧對方還是文人呢,居然能做出當眾搶書的事,要是我們以後見了,絕對好好修理對方一頓!”林明氣的拍桌道。

老秀才公們卻搖頭:“就是因為是文人,才能做出當眾搶書的事,因為書籍隻有文人才會覺得珍貴,對旁人的價值遠遠不如財物,可能對方就是心懷僥幸,覺得自己家貧搶書情有可原,就是事情鬨大也會被赦免,還好縣令沒開這個口子,需知天下讀書人九成都是寒門子弟,很少有不缺書的文人,這次要是放過他,今後要是其他文人有樣學樣,那得亂成什麼樣子。”

換句話說,不能認同對方“誰窮誰有理”,最重要的是,池雲亭又不是造成對方家貧的罪魁禍首,憑什麼要為對方的貧窮買單。

“雲亭哥哥,你背後好紅啊!”謝蟬衣撲棱著小短腿跑過來,一眼就看到池雲亭背後的碎衣,以及池雲亭背後的通紅,瞬間謝蟬衣眼中淚水冒出來。

“對,快檢查檢查雲亭身上。”被謝蟬衣這麼一提醒,大家想到道。

“等等,大家,彆脫我衣服啊,這是在外麵!”不等池雲亭跑回屋子裡檢查,身上的衣服就被大家聯手拽下來,尤其是謝蟬衣,把池雲亭上衣扒的最快。

窮人家的孩子很少講究的穿裡衣,池雲亭身上就薄薄一層,好在大家還給池雲亭留了一條褲子,算是給池雲亭保留最後一絲體麵。

“外麵看的更清楚。”慈幼局的大家不以為然道。

“把衣服還我。”池雲亭快速把上衣從謝蟬衣手裡抽走,擋在身前道。

池雲亭穿著褲子,褲腿被挽到膝蓋以上,隻見池雲亭兩個膝蓋關節處呈現出深紫色,這是在堂上跪出來的淤青,除此之外,池雲亭膝蓋還有胳膊肘,都有多處擦傷,這是被張有德推到在地摔的,虎子身上也有。

最嚴重的還數池雲亭背後的那片通紅,畢竟張有德一個成年男人,又是奔著同歸於儘的心下的手,力道怎麼可能會輕。

看過池雲亭和虎子兩人身上的傷勢後,管事的趕緊去取紅花油,給池雲亭和虎子兩個擦拭傷口。

“擦傷好說,雲亭你的後背得讓人按按,讓藥力滲進去,這樣才能好得快,要不然這麼紅,十天半個月可能都消不下去。”眾人皺眉道。

“我來給雲亭哥哥按後背吧。”謝蟬衣指頭輕輕戳了戳池雲亭沒被傷到的後背,自告奮勇道。

“蟬衣彆鬨,你還小,手上還沒虎子有勁呢。”慈幼局眾人絲毫不考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