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金帝都。
古色古香的建築群內, 一個寬大卻裝飾奢華的套房裡。
比楊德對著麵前巨大的穿衣鏡，理了理自己黑長的胡須，又整了整自己的束發。
不再是一根布條隨意地綁起頭發, 而是弄了一個古拙的鑲金玉冠, 看起來低調奢華還有內涵。
腰間係帶，長袍加身，難得地打理的十分平整，就連衣袍上的扣子, 都散發著鋥亮光澤。
兩天前，金轉告他, 慕言發來消息, 說很快會來卡金帝都。
時間約定好的就是今天。
比楊德難得地升起一抹類似“近鄉情怯”的情緒。
他捏了捏拳，骨骼劈啪作響。
再回首間，已是神色如常。
出了屋子，他衝守在門外的仆從問道：“慕言到哪裡了？”
“五分鐘前, 慕言小姐及其朋友已經來到宅邸。”仆從恭敬應道。
“這麼快？”這才是早晨6點。
但比楊德的臉上卻已露出笑容, 雖還未見麵，對慕言的評價卻更高一分。
——這種該做事就立即行動的性子，真是好極了！
他大步朝會客廳走去。
還在廳外，就聽到裡麵傳來慕言清脆中帶著一抹笑意的聲音：“既然招呼已經打過了，那現在就進入正題吧。”
嘩啦一聲，漫天資料飛舞，自動飛往在場所有人手中。
慕言將一個U盤交給引她來到會客廳的仆從：“麻煩幫我把這個投射到廳裡的顯示器上。”
比楊德一進廳內，隨手接住一份從半空墜落的資料，快速瀏覽幾頁，已然知道慕言的目的。
兩天前，帕裡斯通那小子說的, 慕言在尋找對他不利的證據，這話倒是真的。
但他沒想到，慕言竟會做到如此地步。
僅僅翻了幾頁，他就能感覺到這是一份功底紮實的資料。
具體的時間、地點，涉及的人物、事情，是通過什麼手段、方式達成，帕裡斯通在裡麵起著什麼樣的作用，全都一目了然。
所以這孩子一個多月的時間裡，耗費大量精力，就是在做這件事？
比楊德不由微微蹙眉，他並不反對慕言對付帕裡斯通。
但在他看來，要麼就一擊斃命，將帕裡斯通徹底弄死，要麼就不要輕易與之為敵。
畢竟這小子的耐性和將事物迂回纏繞、搞破壞的能力，讓他都覺得頭疼。
但他看得出來，這份資料，並不足以對帕裡斯通——致命。
這樣看來，花費這麼長時間和代價做這件事，意義就不大了。
比楊德再抬眼，卻注意到跟在慕言、酷拉皮卡、旋律身後不遠處的醜牛-米哉斯頓和辰龍-波特白，眉頭立時皺起。
他的地方，可不歡迎十一地支的走狗。
但既然連這兩個家夥都出現了……
比楊德又忽然露出一抹野性且具有攻擊性的笑意，大步朝廳中走去。
他還是，小看了這個孩子。
……
會客廳中。
顯示屏裡已經投射出九宮格的視頻資料。
每一個視頻裡，都有各式各樣鮮為人知、或者曾經名動一時的罪犯的“告白”，講述著自己當時的犯罪動機、行為過程，以及得到了什麼人的指點、提示。
而那個人，通常都與帕裡斯通脫不了乾係。
甚至，就是他本人。
九個聲音同時講述，本該十分混亂，但慕言毫不懷疑，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能輕鬆地分辨與聽到自己想聽的任何一份語音資料。
然而，帕裡斯通卻伸出一根手指說道：“等等哦，在做這件事之前，阿言還有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見慕言瞥向他，帕裡斯通輕柔微笑：“你還不知道吧？你的母親，如果說是的話——茱莉亞女士與比楊德先生關係匪淺，大家都在疑惑，你其實是比楊德先生的孩子呢。”
帕裡斯通一副“驚不驚喜？意不意外？”的淺笑表情看向慕言。
“所以，相關權威的鑒定機構被請了過來，可以先去取個血樣做一下親子鑒定嗎？恰好比楊德先生也過來了。”
“不可以。”慕言直接拒絕。
看都沒看走過來的比楊德一眼，隻盯住帕裡斯通，嘴角噙著一抹具有壓迫感的笑意，“不要打斷我的話，從現在開始，可以請你閉嘴嗎？”
“哎？阿言好霸道哦，但我也有開口說話的權利。”帕裡斯通語調委屈，還對比楊德攤開手，表達一副“阿言不聽話，我也沒辦法”的態度。
“你沒有。”慕言再度回道，這一次麵無表情。
比楊德：“……”
雖然被無視，但比楊德也沒惱怒，反倒覺得慕言這副模樣十分有意思。
他高大的身軀索性往旁邊大理石柱上一靠，直接把“舞台”讓給慕言。
至於米哉斯頓和波特白在見到他時，露出的驚愕與探究之色，則被他徹底漠視。
“可你真的一點都不好奇你跟比楊德先生之間的關係嗎？”帕裡斯通麵帶訝異之色，引人探究。
慕言頓時露出一抹“真是煩死了”的表情，看了旁邊坐著看好戲的金一眼：“金，你可以讓他閉嘴嗎？”
金抱臂勾起唇角，還沒開口。
“哈哈哈，好吧，我投降。”帕裡斯通笑著舉起雙手，做出投降姿勢。
至少在沒有確定慕言和比楊德的關係之前，這裡所有人都隻會成為慕言的“助力”。
帕裡斯通甚至懷疑，慕言是不是知道這一點，才完全不給他這個“機會”。
雖然，這樣也很有趣呢。
他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
慕言的笑意也再度回到臉上，她點開九宮格裡其中一個視頻放大：“這個人，你應該還記得吧？”
“是你學生時代鄰居家的‘大學生哥哥’。當初因為不滿導師不讓他論文過關，被你建議用硫酸給導師洗洗腦，還給他提供了完美無缺的作案手法。”
“這個人目前是一名律師，當然，不久前他已經投案自首了。”
“嗯——？”帕裡斯通手扶下巴，看著視頻裡幾乎被他遺忘的“老鄰居”痛哭流涕的自白。
他看得出來，這個人不是被念力操縱的狀態，而是真的被挖掘出當初隱匿的犯罪經曆，感到恐懼、懊悔而又厭憎的獨白。
他神情悠然地笑道：“哎呀，真是太久遠了。阿言要是不說，我都想不起來有認識過這樣的人呢。”
——普通和無趣得，簡直沒有絲毫看點。
“至少有五位同期的人，可以證實你們當初確實有過往來，需要我把錄音放給你聽嗎？視頻也是有的哦。”
“哈哈哈，還有呢？”帕裡斯通既沒認可，也沒否定。
慕言又點開第一個視頻：“這個人呢，是你的同學，應該說，是一個曾經愛慕你還對你死纏爛打過的女孩，當然，現在是某紅.燈.區從事特殊職業的女人。”
“她說她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曾經認識了你，不僅被彆的女生以你的名義約她到半夜無人的校園，還遭到混混們的強.暴。事後還遭遇你魔鬼般的‘安慰’，讓她沉淪、墮落到再也爬不起來。”
“哦，對了，那名‘彆的女生’，也承認是你親自跟她抱怨和暗示過：這樣擾亂他人生活的人，如果能得到報應就好了呢。”
“嗯嗯——”帕裡斯通看著慕言，眼睛裡流露出一抹奇異的色彩。
他的臉上帶著淡然的笑意。
他真的沒想到，慕言竟然會從這麼早期、早到他幾乎已經忘記的、完全不值一提的事開始說起。
然後，慕言順著時間線，一條一條地往下捋。
從中學時代挑唆起的大型鬥毆導致死傷數十人的事件，師生衝突使得夜晚發生的校園縱火案，學校小賣部人員在附近銀行門口埋伏炸彈炸毀運鈔車的事件……到畢業進入大學後，以社會人的身份接觸各行各業的人員。
每每與他交往的人，最初總是會對他有超乎尋常的好感。
因為他這個人不僅心思細膩、觀察入微，且邏輯縝密，總是在無聲無息間察覺到你最脆弱又最堅硬的地方，還能想你所想、替你出謀劃策。
隻不過，用不了多久，你就會落入他的陷阱。
他會操控你的情感，拉扯對你來說最重要的事物，利用一切的規章製度，將你逼到最最難以接受的結局。
甚至，在你犯下重罪時，你都沒有察覺，自己早已掉入他所編織的密網。
當然，隨著年齡的增長，小打小鬨已經完全滿足不了帕裡斯通。
即使還隻是一名學生，他所交往的人群，也已經全都是本市、本省、乃至國家級的頂尖人物。
他給無數人出謀劃策，獲得了無數讚譽和嘉獎，也不費吹灰之力的，就輕易毀掉了無數人的生活。
直到，他成為一名獵人。
“當然，自從你因為學識優異、頭腦出眾、年輕卻頗有潛力被比楊德先生賞識，並成為職業獵人以來，你所涉及的案件就陡然飆升，無論是難度、複雜度、廣度、深度、破壞力，都和從前不可同日而語。”
比楊德胡子一動：“……”他這算不算躺著也中槍？
“並且，這個時候才真正養成你遊戲人間的態度吧？”
畢竟，獵人的世界實在太過神奇和廣袤無邊了，就連她，都會覺得有趣。
“前麵說的都是比較久遠的事。”慕言又調換了一個視頻，“我們來談談近些年以念能力者、或者說以獵人為主的案件？”
“7年前，明波共和國，世界級富豪維薩裡德，和不知名的金融玩家交手，卻仿佛受到詛咒般，輸得一貧如洗，全家族幾百號人甚至在一夜之間，離奇的死去，死狀淒慘。”
“一直到今天，這都是一樁懸案吧？但沒有人知道，這背後的兩個人，一個是著名的咒術念能力者帕奇，另一個就是你。”
這個叫帕奇的家夥，還是伊爾迷親自將他拿下操控，強行逼迫他說出事實。
因此，伊爾迷還特地找她抱怨了一通，說做了虧本生意。
“6年前，薩黑爾塔合眾國，從陸軍總部裡出現的病毒性感染，短短一周就蔓延了好幾座城市，數千萬人，感染率高達95%，死亡率高達7%，最後是十一地支裡的毒藥獵人蓋璐解決了這個問題。”
“也是這個時候，你把目光盯上了獵人協會十一地支吧？”
“啊，這件事倒是跟最近的卡金-歐瑪奇衝突有些像，都是不知名的毒物感染，隻不過前者是人為改造的變異病毒，後者……我前天剛把‘雙尾蛇·地獄鈴聲’的血液交給了尼特羅會長。”
說到這裡，慕言搖頭一笑：“你真是厲害，什麼都敢玩。”
慕言在拿到伊爾迷的易容能力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潛入國際特彆渡航科的秘密研究所，找到了萬毒王記憶裡和他交易“毒液”的人。
她怎麼也沒想到，能夠滅亡人類的A級災難，在帕裡斯通的手裡，也不過是遊戲的籌碼。
“有時候真是對你很佩服。這一點是真心的。”慕言垂目一笑，最起碼，她就沒有這種拿全人類生命開玩笑的勇氣。
作為薩黑爾塔合眾國的軍方高層，波特白的臉上怒意更甚，他當年也為這件事非常頭疼，最後找到的源頭是當地生物病毒實驗室，說是意外泄露。
可他完全沒想到，這背後竟然有帕裡斯通的影子！
還有這次的卡金-歐瑪奇衝突，又至少葬送了十幾萬人的性命！
“哎——？這個也要怪我嗎？真的是他自己想做的哦。我都有好好勸阻過呢，可他根本都不聽。”帕裡斯通終於露出一副被陷害了的無辜表情。
“話是沒錯，但建議他去找愛依依家族首領布魯特的人總是你吧？”慕言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