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或許是在思考這個五條悟為什麼會有倒流時間的能力，又或許是在思考世界意識為什麼這麼做，過了一會兒，他就給出了一個相當可靠的答案。
“應該是代價。”
“代價？”
“啊，一百年前，大戰剛剛結束後不久，我就喚醒了傑的殘魂，而傑就是在那個時候跟世界意識做的交易。”
交易……真是讓人不安的用詞。
五條悟微微蹙眉。
“在那場交易裡，傑的殘魂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修複，還擁有了直接吸收詛咒的能力，傑完成了自己的夙願，而世界意識也通過這種方式把世界引向了另一個未來，開啟了全新的時代。”
世界意識重視平衡，咒術師與咒靈的關係便是平衡最典型的表現。
如今的世界，咒靈一方的力量其實並沒有消失，而是被回收站儘數吸收，積累在了回收站當中。
於是，咒靈一方的力量越來越強大，咒術師的力量也應跟著提升，但因為獄門疆裡已經有一個六眼和另一個強大的咒術師，世間很難再誕生像他們這樣超規格的咒術師，再加上“新世界”本身的需求，世上便有許許多多能力普通的咒術師雨後春筍般出現，用數量達成了平衡。
世界意識選擇的新世界，是剔除了咒靈後，人類與人類互相抗衡的PVP模式的世界。
嘛，同一種模式延用太久，世界注定會走向衰亡，夏油傑的能力與願望剛好和世界意識的期望一拍即合，於是才有了如今的局麵。
“......”
原來是這樣。
已經成為神明的五條悟很快就理解了其中的種種關竅。
他之前就覺得疑惑了，夏油群主當年雖然也很向往成為回收站，但回收站可不是說變就變的，需要因果，還需要孵化者的力量，就算現在終於可以自己變身了，那也是積累了大量因果和力量之後才解鎖出來的能力。
人類的夏油傑，是不可能隻靠自己的力量就變成回收站的。
這下可真是麻煩了。
世界意識已經鎖定了過去的時間，而當事人也沒有改變過去的想法，反而堅決捍衛摯友“無悔的理想”，自己要跟世界意識開戰，搞不好還得先跟這個笨蛋開戰。
而這裡......畢竟是這兩個笨蛋的世界，他們無權強行決定這兩個笨蛋的人生。
五條悟歎了口氣，反而笑起來，他爽快道：“啊，我會離開的，不過之後還會回來重新跟你談談，反正這個獄門疆我是可以隨便進的吧？”
白發男人沉默。
五條悟笑嘻嘻道：“獄門疆的內部隻能容納一個人，你用特殊的方法將你跟傑連接在一起，成為了咒術意義上的‘同一個人’，而所有的五條悟本質上都是同一個人，所有的夏油傑也是同一個人，所以——”
他自信地指了指自己這邊的一大票人。
“我們六個，現在都被判定為了‘同一個人’”。
“......”
瘋狂卡bug的五條悟瀟灑地揮了揮手，帶著低頭不語的斷臂夏油傑轉身，白發男人深深看了一眼他們的背影，既沒有問斷臂夏油傑的事情，也沒有問兩個小朋友的事情，麻木得像是徹底失去了好奇心。
“獄門疆，開。”
狂風再次呼嘯，四個人先後從雲層上躍下來，東京的上空刮過一陣狂風，很快又恢複了正常。
東京的街道異常安靜，隻有很少一部分人走出了家門，大概是習慣了每月15號老老實實待在家裡，今晚的東京可比昨天晚上乾淨多了。
他們直接回到了停車場，找到了他們的房車。
小小五條悟沉默不語，小臉板得比大人還要嚴肅，小小夏油傑欲言又止，不斷觀察兩個大人臉上的神色，五條悟揮揮手，把他們全部趕去洗臉刷牙。
“衣服都扔進洗衣機裡，還有，臭小鬼，青蛙帽子不錯。”
小小五條悟難得沒跟他嗆聲，隻是板著臉把自己的衣服脫了，乖乖放進洗衣機裡。
再怎麼說也是傑給他買的，就算覺得很丟人，他也不會把衣服扔掉，頂多隻是珍而重之地壓箱底而已。
兩個小朋友剛擠進小小的洗漱間裡拿牙刷杯，就聽見砰的一聲響，房門開了又關，兩顆小腦袋探出去一看，哦豁，斷臂夏油傑沒了。
五條悟頭也不回，隻是淡定地鋪床。
“看什麼看，趕緊刷牙。”
兩個小朋友對視一眼，重新鑽回了小隔間裡。
十五分鐘後，五條悟拿著一罐啤酒和冰可樂離開房車，在不遠處的某個台階上找到了抽煙的夏油傑。
“喏，老煙鬼。”
他把啤酒拋給了夏油傑。
夏油傑叼著煙，接過啤酒，自嘲地喃喃自語道：“有些大人，私下裡可真是煙酒都來啊。”
“喝啤酒喝不爽的話，老子也能陪你去酒吧坐坐。”
“不了，那種地方，簡直就是負能量的聚集地吧。”
夏油傑叼著煙問五條悟：“小鬼們呢？”
“正在努力裝睡呢。”五條悟笑了一聲：“我們都不在，他們正好可以自己聊聊今天的事情，也不知道他們能理解多少。”
夏油傑淡淡道：“我那副樣子，應該很能嚇唬小朋友吧。”
“哈，我看還是大人們受到的驚嚇比較大。”
“也是。”夏油傑抱怨道：“也不知道之前帶他們旅行的家夥都帶他們乾了什麼，總覺得小鬼頭們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很凶殘，各種意義上的。
五條悟翹起二郎腿，悠哉悠哉道：“小孩子就是這樣啦，你看很多人小時候其實不怕蟲子，長大了反而開始害怕了。這個年紀的小朋友呢，或許意外地能接受很多事情哦。”
夏油傑勉強勾了勾嘴角，他將啤酒放在一邊，一根接一根的抽煙，在黑夜的台階上吞雲吐霧，顯而易見地焦躁。
五條悟嫌棄道：“老子今晚是不會跟你親嘴的。”
夏油傑輕哼一聲，轉頭親在他嘴上，喂了他一嘴煙味。
五條悟笑著罵他：“哦豁，討厭鬼！”
夏油傑淡淡道：“你當年往我的丸子頭裡塞圓珠筆的時候也挺討人厭的。”
他垂下眼眸想了一會兒，忽然將抽到一半的煙狠狠握在手心。
五條悟明知故問道：“乾嘛？想起我以前對你做的混蛋事情，就氣得隻能拿煙頭撒氣嗎？”
見夏油傑還是一臉陰沉地沉默不語，五條悟主動開口道：“傑，我倒是挺能理解他的。”
“......”
五條悟歎了口氣，抬頭看向天空，“我記得五條群主其實也說過差不多的話吧？如果夏油傑真的變成回收站，他就會跟回收站過一輩子了。”
那句話，可不是一句玩笑話。
“而且，‘電影’裡的高中生五條悟也對夏油群主說過那樣的話吧？即便消滅了詛咒，人心中的惡意也不會消失，世界大概率也不會有任何改變。這樣的世界，傑，你真的沒有預料到嗎？”
夏油傑沉默許久，終於維持不住平靜的表象。
他站起來，一把將煙頭擲在地上，滿臉的猙獰狼狽。
“好，就算我的理想隻是個笑話，那你呢？”
“……”
“五條悟，你憑什麼要為夏油傑的人生負責？他的苦夏，他的大義，他的回收站——跟你究竟有什麼關係，你憑什麼要給他陪葬？！”
五條悟無奈地勾勾手指，夏油傑丟出去的煙頭自己飛回了他的手裡，他站起身，平靜而溫和地注視麵前的One and Only。
“大概是因為，我也不想孤身一人吧。”
“……”
“除了在你身邊，無論在哪裡、和什麼樣的人在一起，我也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他笑了笑，“孤單的英雄歲月已經足夠漫長了，我也該做點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傑，你也少管我五條悟的閒事。”
夏油傑難以理解地看了他半晌，忽然扶住自己的膝蓋，彎下腰，發出似哭似笑的聲音：“哈，哈哈哈……”
五條悟走過去，抱了抱他。
“所以呢，還是不打算將這裡的事情告訴那邊的家夥們嗎？”他眨了眨眼，調侃道：“你也要像這裡的笨蛋一樣死撐到底嗎？”
“……走吧，悟。”
．
斷臂夏油傑一上線，就被眼前的場景嚇了一跳。
白色圓桌上坐滿了人，連夏油小姐和小小夏油傑都在，總共29個夏油傑，來得整整齊齊。
他張了張嘴，還是決定先解開自己的疑問：“大過年的，人是怎麼湊得這麼齊的？”
夏油群主淡定道：“我一口氣艾特了他們80遍，他們就全都上線來罵我了。”
斷臂夏油傑：“……”
斷臂夏油傑：“你們已經知道了？”
“啊，傑君已經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全部告訴我們了，他認為你們不會把今天的情報分享給我們，但事情又確實很棘手，所以自己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斷臂夏油傑：“……”
小小夏油傑有點心虛地撓了撓臉，移開了視線。
“出乎我們意料的是，你竟然自己上線了。”No.18的夏油傑笑了笑，“你也成長了啊，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