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那人是誰呀?”她問保姆。
保姆悄聲說:“楚大伯的大兒子,聽說死的時候才三十出頭,好看吧。”
照片上的男人眉眼溫和,笑容明朗,算一算,他跟林白青的父親會是同代人。
真是可惜啊,三十出頭,風華正貌就早死了。
……
此時下午了,太陽西斜,自窗戶照進來,林白青遂打開了窗戶,針在為老人泄寒毒,日光是純陽之氣,隨針入體,這一補一泄,大概讓老爺子特彆舒服。
他的目光始終直勾勾的,緊緊的盯著她。
終於診完了,林白青問保姆:“石大媽,您晚上是跟楚爺爺一起睡嗎?”
保姆說:“我和楚老板一天一換,一人陪一夜。”
林白青說:“辛苦您今天晚上陪他睡一晚上吧,楚老板也病了,熬不得夜。”
保姆當場點頭:“沒問題,我來照顧他。”又說:“你這小大夫,我看你麵像總覺得麵熟,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我是靈丹堂的大夫,你去靈丹堂看過病吧。”林白青說。
石大媽搖頭:“沒去過,但我就是看你特彆熟悉。”
這時楚春亭又睜開了眼睛,一介七旬老翁,此時床邊的不過幾個陌生人。
不,某種意義上來說倆醫生是他仇人的徒弟。
但親人盼他死,仇人的徒弟卻在儘力救他的命,也不知他心中會做何想。
林白青準備走了,見老人目光一直望向自己,遂又走了過去。
他緊緊盯著她,都沒有張嘴,當然,他也張不了嘴,他的眸光像隻望著獵人黑黝黝的槍.管的糜鹿一樣,就仿佛隻有她能救他,他想知道她會不會救她。
林白青說:“我明天還來,您自己多保重。”
老人緩緩閉上了眼睛,眼色有兩顆淚珠,軲轆一聲滾了下來。
穆成揚整理好藥箱了,剛背起來,保姆忽而說:“大夫,病人的腳一直是冰涼的,涼的滲人,但這會兒他的腳熱了,你們來摸摸,他的腳居然有點熱了。”
穆成揚衝了過去,握上老人的腳,再看師妹時一臉愕然。
針灸想看功底,就得看病人在治療後的身體反應。
他治了幾個月,楚春亭毫無起色。
但師妹一治完他的身體立刻就有反應了,腳熱,證明氣血在流通。
而且她用的並非金針,隻是馬銜鐵鐵針,這得要非一般的,對經絡的牽引力和準頭才能達到的。
穆成揚被師妹的水平給驚呆了,他驚訝的發現,師妹的水平當比保濟堂的陸東家還要高。
而且他很疑惑的,因為就在半年前林白青都沒這水平。
不過要叫她多針灸幾回,楚春亭直接能痊愈吧?
“師妹你……他……他……”穆成揚磕磕巴巴。
林白青伸手噓,搖頭示意他不要聲張。
中風而已,比這更嚴重的她都讓站起來了,這真不算什麼。
對上保姆,她隻說:“多給老人做按摩,注意給他保暖。”
“好呐。”保姆說。
把藥箱給師哥背著,倆人出門來了。
……
“不對不對,師妹,楚春亭能好,他的腳都熱了。”出了門,穆成揚迫不及待說。
林白青反問:“你覺得楚三合對他大伯怎麼樣?”
穆成揚說:“特彆好,我每回去都見他要不是在給老人翻身,就是在按摩,也會親自上手擦洗,我們陸東家都誇他有孝心的。”
他是她師哥,也是林白青最信任的人,她索性就把自己的懷疑全說了。
穆成揚聽完一凜:“你的意思是有可能楚三合在故意害他大伯死?”又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越治越壞,那楚三合就沒想老爺子活吧。”
林白青感慨:“可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呀,楚春亭當初欺負咱師父的時候估計也沒想到,他會落他侄子手吧。”
穆成揚一咂摸:“對,他年青的時候那麼打擊咱師父,這叫報應,活該。”
不比顧明是個醫生,隻治病救人。
楚春亭在東海市屬於黑白兩道皆通的大佬,不論解放前還是解放後,因為一手鑒寶之能而被政府領導,道上混的,商界混的,人人追捧。
人人見了他都得喊聲楚爺,他也一直在不遺餘力的打壓靈丹堂,打壓顧明。
但這回要不是靈丹堂,他將死的不明不白。
可不嘛,善惡到頭終有報,誰知道到頭來虐待他的,竟是他的好大侄。
穆成揚走著走著想起啥來,又說:“對了,楚三合故意害命,等楚春亭能站起來,怕不得扒了他的皮吧?”
“管它呢,就算楚春亭不扒皮,他要再不去醫院,早晚也得死。”林白青說著,看穆成揚跟自己一起上公交,問:“你不去找柔佳嗎,這車不到軍醫院的。”
穆成揚長歎:“我倆分了。”
林白青好奇了:“為啥呀,怎麼好端端的就分了?”
穆成揚有點生氣 :“她說我臭烘烘的沒前途,還說好男人應該學西醫,當軍醫,還說男人應該注意形象,胡子要刮乾淨皮膚要護理好應該噴點香水,我呢,一臭烘烘的老中醫,啥也不是。”
林白青忍不住噗嗤。
穆成揚問:“你笑啥?”
“沒什麼。晚上去老宅吧,我給你做飯吃。”林白青說。
穆成揚點頭:“好。”又感慨說:“原來的柔佳不是現在這樣的。”
穆成揚隻是個專科畢業的診所小大夫,而張柔佳到軍醫院後見的都是各種優秀的,本科畢業的大軍醫,大學時代的男朋友就不怎麼能入得了眼了。
這是很多校園情侶的必經之路,也是他們分開的原因,林白青就不說啥了。
為了安慰情傷的師哥,正好她也饞牛肉了,下了公交車直奔市場,找老熟人稱了一斤嫩嫩的牛上腦,打算給師哥做頓好的。
回到靈丹堂,穆成揚已經很久沒來了,遠遠看見雛形就感慨:“嗬,好!”
雖然還是原來的框架,但所有的木料全被換掉了,此時樓主本完工了,外圍整個擴到了桑園,整體比原來大了一倍,那將來能容納的病人也會更多吧。
穆成揚可太激動了:“看來我很快就可以回來坐診啦。”
林白青正要跟師兄指他的診室是哪間,就聽趙靜喊:“白青,你對象來啦。”
林白青回頭,咦,還真是顧培,大概今天有閒,又過來了。
他應該是下了班過來的,依舊是綠色半截袖襯衣,青褲子,膚白,高大,還是一身潔淨到通透的氣質,趙靜兩隻眼睛粘在他身上,都舍不得挪開。
林白青對楚春亭的病還有些疑惑,,正想找顧培呢,見他竟然來了,自然高興,但剛要上前,見顧培目光亮晶晶的,似乎彆有深意,她驀的想起來,上回走的時候他好像承諾過,說這次來要把求婚儀式完成。
要命了,他是不是真以為她等著他吻她呢?
而穆成揚回頭一看,他見過顧培,認得。
但是,這,這一身軍裝,這皮膚,這,這不正是張柔佳所形容的那種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