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城大大小小的乾部有上百人,參與到這件事當中的有將近七十多人,其中有人想塞一個人還不夠,直接塞了五個人!
原本還心情不錯的季長青臉色鐵黑,就更彆說周部長這個組織部的一把手了。
他要是劊子手的話,恨不得現在就把人腦袋給砍了。
“我倒是想問問,要不要把你全家老小全都安排過去,你那癱瘓在床的老母親,你那三歲的小閨女,都弄過去唄。他們沒安排去考試,真是你發揚精神呀陳副局長。”
被罵的一身冷汗的人小聲辯駁,“這真的跟我沒關……”
拍桌子的巨響嚇得人渾身一哆嗦。
“是,是沒關係,全都是這些人栽贓陷害你,這兒媳婦不是你兒子的老婆,這兄弟媳婦的男人不是你親兄弟,全都是彆人家的!”
雷霆之怒不過如此。
周部長看著這些惶恐不安的領導乾部們,忽然間很是心累。
祝家平的例子就在前不久,怎麼,以為自家的孩子不是強.奸就不是回事?
“組織部會對這件事展開全麵調查。”
一句話結束了這場會議,自然也給南雁拉來了足夠多的仇恨。
“不遭人嫉是庸才。”南雁很是會寬慰自己,“有本事就把我弄掉,不然指不定誰先倒黴呢。”
季長青歎了口氣,“他們倒還不敢狗急跳牆,就怕這些親友就沒那麼沉得住氣了。”
南雁想了想,覺得這話也對,“那成,我最近就不出門了,省得大街上被人砍一刀都沒法子找人算賬。”
等組織部調查清楚了再說。
周部長調子起得高,現在想要落下來可不容易。
隻不過南雁沒想到的是,這些領導乾部的親友們,找不到南雁下手,就對其他人下手。
比如說邵楠楠。
教育局長家的女兒在這初步遴選工作中表現十分優異,成功進入下一輪的考核之中。
因為是張榜公布的初步考試結果,邵楠楠的表現被有心人看在眼中,一圈人氣不過自己被長輩教訓甚至挨了打,邵楠楠卻是風光無限,成為彆人家的孩子。
如果沒有邵楠楠這個另類者,大家都一樣不成器,他們心裡頭還能平衡些。
可現在,憑什麼?
一群人設下圈套,約邵楠楠出去玩。
原本還友善的人忽然間變了麵孔,邵楠楠被一群人圍住,小臉蒼白一片,“你們要做什麼?”
“你說呢,你不是很得意嗎?”
過去幾天有多風光的人,日後就要多見不得光的生活著。
這才能解他們心頭之恨。
邵楠楠意識到什麼,“你們彆亂來,彆忘了死去的祝光明。”
“祝光明那是傻,法不責眾懂不懂?”
法不責眾,那是因為事件還沒那麼惡劣。
而當這事情性質格外惡劣時,那就不一樣了。
幾個滄城學院的學生剛巧就看到了這一幕,一群人義憤填膺的撲上去,將這些混賬玩意兒一頓胖揍。
直接把這事鬨到了公安局。
派出所都不敢管!
教育局的邵局長聽說了這事後一陣後怕,看著受驚的女兒,直接找到組織部那邊,“要是不給一個說法,我就去首都,去中央找領導,我就不信這天底下還沒王法了!”
他家閨女努力背書學習,鉚足了勁就想著能去化肥廠當工人,將來像高南雁那樣有出息,憑什麼被這幫王八蛋威脅,還險些被他們給糟蹋了?
糾結了幾天,打算把這事輕輕放下的周部長,這下是真的沒了退路。
春節前,省裡和中央派遣聯合專案組來調查這事。
從化肥廠開始招工,到邵楠楠險些被侮辱,從牽扯到七十多位領導乾部親友參與初步遴選,妄圖用權勢謀私利。
到這些人狗急跳牆,竟然要奸.汙無辜女同誌。
這一年滄城的春節在一片嚴肅氛圍中度過。
春節後,群眾們留意到一些部門的領導換了人。
那些牽扯到其中的領導,多數都被換掉了。
如果說當初祝家的事情隻讓滄城地區嚴抓耍流氓,保護女同誌。
那麼這次風氣的整頓波及範圍看似小,實際上卻是牽扯到整個滄城地區。
儘管看似被整頓的隻是領導乾部群體,然而作為掌控權力的人,他們的任人唯親這才是對全體滄城百姓最大的傷害。
今天隻是搶占化肥廠的名額,那明天呢,後天呢?
誰敢保證他們就會收住手?
沒人敢。
不然組織部也不會這麼大張旗鼓的處理人。
新填上來的乾部到底什麼樣還不知道,但前車之鑒就在眼前,大概也能安穩些。
當然這些關南雁什麼事呢?
她正忙著對考試過關的報考者培訓,準備下一輪的考核呢。
見到邵楠楠時,這個前段時間險些遭遇不幸的女孩子一臉的笑容與期待。
尤其是在看到南雁後,就更高興了,“高,高南雁廠長同誌。”
南雁笑了起來,這可真是個可愛的姑娘,尤其是樂觀的可愛。
“有什麼不懂的問題嗎?”
“有的有的。”邵楠楠的確有幾個問題不懂,她可是一門心思想要來化肥廠,當工人做工程師,如果可以最後將來能夠接高南雁的班。
自然要善於發問,把那些不懂的問題全都搞明白。
其他接受培訓的還沒邵楠楠這麼外向,但也都圍過來聽。
聽著聽著,新的問題就出來了。
南雁十分耐心的解答,倒是不介意他們提出的問題太過簡單。
每個人的理解能力不同,你覺得簡單的對彆人而言可能就是個大難題。
作為回答者,她儘可能的作答便是,畢竟不懂就問是個好習慣。
不能打擊人的積極性。
看到程明時,南雁稍有些意外。
她之前倒是看到了這個名字,但叫程明的人何其多,然而等對上這張臉,才知道原來真的是那個在紅武公社插隊的知青。
不過他不是上海人嗎,怎麼來到了滄城。
這有點奇怪。
程明也有些緊張,他一點點擠到裡麵,心跳得厲害,迫不及待的與南雁對視,想要從那張臉上看到一些彆樣情緒。
然而那人也隻是在他這邊做微微的停滯罷了。
並沒有太多餘的情緒。
原本緊張的心驟然間就涼了下來,程明在思考,自己來滄城的意義何在,明明姑姑可以給自己在首都安排工作。
但他卻執意要來滄城,因為高南雁就在滄城。
他認真的複習準備考試,進入第一關來這裡參加培訓。
就想著能夠再見故人。
然而曾經那個會因為自己的一個舉動而紅臉的鄉下女孩子,如今則是被眾星拱月,而他似乎再也沒有影響這人的本事了。
程明多少有些不甘心。
他提出問題,聲音有點大,把旁邊的人嚇著了。
終於引來了南雁的回眸。
“關於機器操作的規範問題,在手冊上都有,這位同誌你這麼快就忘了嗎?”
南雁的回答讓程明一愣。
周圍其他人也嘟囔起來,“就是啊,不就是那個小冊子上的東西嗎?”
“該不會不是自己考的吧,所以才不知道。”
這質疑讓程明慌張起來,才不是這樣!
南雁瞧著他慌亂的模樣,多少有些可笑。
程明都快三十歲的人了還用這種手段,不覺得自己很幼稚嗎?
下鄉的生活看來並沒有讓他成熟穩重起來,也不知道,得花費多大的代價才能讓他真正的成長,當然這個代價南雁可不打算付出。
吳孝鋼察覺到領導的異樣,等著這邊培訓結束時才問道:“那個同誌有什麼問題嗎?”
“大問題倒是沒有,小問題的話……”南雁笑了笑,“也不好說。”
吳孝鋼覺得領導在賣關子,偏生自己還想不明白為什麼。
不過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
再度見到程明多少有些意外,不知道怎麼搞的這人竟然就在家屬院這邊。
曾經會在這邊等待的是孫時景,想想那個出國了的孫廠長,吳孝鋼在想,也不知道這人什麼時候回來,跟他一起出國的那些大學生已經有回國的了,今年應該還會有第一批回國的。
當然醫生和理工科的學生不一樣,或許還得再需要點時間?
人沒回來,但領導過生日的時候都會送上禮物。
倒也不是特彆貴重,就是全新的書籍。
大老遠的運到國內,禮物不輕情誼挺重。
吳孝鋼有時候都在想,領導沒有再處對象,是因為還在等孫廠長回來嗎?
他正琢磨著這事,隱約聽到那聲音,“……當初的事情,是我不對,我跟你道歉。”
吳孝鋼:“……”什麼情況?
領導跟這位同誌有過節?
辦公室主任小心地打量著,看不清領導臉上的神色,但聽那聲音倒是沒什麼波瀾起伏,“道歉信寫過了,我也收到了賠償款。”
南雁看著這個將近而立之年還一事無成的青年,“還有彆的事嗎?”
吳孝鋼距離遠瞧不清楚他家領導的神色,然而程明卻看得清,南雁那眼底的疏離冷淡。
這早就不是那個曾經喜歡他的鄉下姑娘了。
甚至於成為他不可攀附的存在。
這個認知如同毒草一般在心頭滋生蔓延,程明聽到自己問,“你會因為我們之前的過節,故意不錄用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