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陵聽到外頭那人提到自己, 不由一怔。
“咦?”南絮:“有這回事麼?你聽誰說的?”
“我的一個朋友, 他與那姑娘本是一路, 後來走散了,說人是被幾個羌族女子帶走……”
“這幾日我隻派幾個丫頭出去采過草藥,沒聽過有人帶回什麼女子啊。”南絮道:“箐答, 你和聘寧回來的時候,有見過人麼?”
箐答:“回門主, 我們沒有看見什麼姑娘啊。聘寧, 你有見到麼?”
聘寧手中的短刀卡在長陵的脖頸上, 朝外道:“我也沒有。”
“那估計是我朋友弄錯了……”符宴歸道:“好了,天色不早, 我也要先回去打點一下。”
“我……我送你。”
“嗯。”
待到人走遠了, 聘寧才將刀放下:“這回,你是真的逃不掉了。”
夜幕降臨, 參狼村被淡淡的霧靄繚繞著, 月影入江, 江隨壁轉。
斷崖之上,符宴歸靜靜站在高處, 眺望前方五毒門內的燈火影影綽綽,一個侍衛近前一步, 詢問道:“大人, 今夜就動手麼?”
“我們時間有限, 若不能搶在大雁之前, 於我東夏必成後患。”
近侍點了一下頭, “那……餘少俠提到的那個救過賀侯的女子……”
天上似乎也籠著一層說不出的陰霾,“怕是死了。”
近侍一愕,符宴歸淡淡道:“這些荒唐事,該有人去做個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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壺蓋掀開的時候,一隻食指大的蠱蟲從瓷瓶縫裡迫不及待的鑽了出來,赤紅惹眼,像一隻幼小的赤鏈蛇。
“它叫做七香噬魂,”南絮輕輕撫著蠱蟲的觸角,撐著下巴望著長陵,“你猜猜看那是什麼意思?”
長陵雙手雙腳都被死死捆在木榻上,哪有心思玩什麼字謎遊戲,南絮看她不搭腔,低頭一笑,“說的是這條小蟲子若是鑽入你的體膚,七炷香之內便能將你皮下之肉吞噬的一乾二淨,最後變成一條大蛇爬出來,哈哈,你說神奇不神奇?”
“……”
“唉,我養了它足足四年,本也是不舍得的,隻是之前那些女孩子的皮囊割下來血淋漓的,洗不乾淨我也穿不著啊。過兩日宴歸哥哥就要帶我走了,這一次是無論如何也要成功的……”南絮蹲下身伸指戳了戳長陵的心口,“姐姐,你不用擔心,小七很乖的,她一鑽進你的體內就會直往這兒去,隻要一下,就什麼感覺也沒有了,到時小七把你啃光了之後,我會把你們一起埋在參狼山下,那裡的風景很美,你一定會喜歡。”
說完這番話,南絮看長陵依然閉著眼,還當人已嚇昏過去,正要站起身,忽聽一個清冷的聲音道:“你覺得符宴歸口中提到的那個朋友……會不會認出我來呢?”
南絮似乎還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經這一提醒,才後知後覺的開始動了心思,但很快她反應過來,“你說的不錯,是該打探一下那人身份……”
“金陵城中,認識我的可不止他一個。”長陵道:“你好像從來沒有問過我的身份,還是你真的以為隻要頂著我的皮囊,就能得償所願了?”
南絮臉色霎的一白:“你……”
她沒問完,就聽身後的老婦人搶聲開口道:“門主不必過憂,今日符公子沒有認出,可見這位女子也並非什麼達官顯貴,若隻是普通的平頭百姓,哪有機會見得將軍府的小姐?”
“喔,既然南門主並不介懷,那就動手吧。
長陵擺出一副“請君隨意”的姿態,她越是淡定,南絮越是不安,她驀地想起之前那句“選了我,也算你運氣不好”,心下反倒起了疑心:若非宴歸哥哥臨時出現,她已經是個死人了,連被我抽筋扒皮都不怕,又何需騙我?
南絮道:“姐姐,我宴歸哥哥相中了你的相貌,現在換人是不可能了,不過……你告訴我你的身份,我答應讓你舒舒服服的死去,好不好?”
“我便是說了,你又能如何?殺光我身邊的人,就能高枕無憂?”
“你……”
“如果南門主肯答應我一個條件,我不妨給你寫一份手書,寫明我是受了你的恩惠,奈何傷勢過重無力回天,為了報恩這才將皮囊主動獻上,”長陵慢悠悠道:“隻要這換皮之事是我心甘情願的,讓人發現又能如何?”
南絮聽到這兒,但覺得這話句句在理,心下不由砰砰跳了起來,“什麼條件?”
長陵眸光微微流轉,“我死以後,還請南門主莫要動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南絮想了一下,“是那位公子哥?”
“怎麼,做不到?”
南絮本以為長陵會提出什麼苛刻的要求,聞言卻是抑製不住的竊喜,心中暗道:你死了之後,我要殺便殺,不殺便不殺,你還能化成厲鬼討債不成?
“好,我答應你。你先說說看,你叫什麼名字?”
“名字麼……”長陵道:“待我寫完了信就告訴你。”
長陵如願以償的從“砧板”上下到椅子上,見桌上已擺好了筆墨紙硯,伸手持筆,剛寫了幾個字就被南絮喊停了:“你這字這麼曲曲扭扭的,誰認得出是你寫的?”
“我中了麻魂散,連提筆都很是困難,”長陵盯著手道:“能恢複一點力氣就好了……”
南絮看向老婦人,“那還不容易?孟姑……”
那老婦人遲疑道:“門主……謹防有詐……”
“你們五毒門這麼多的人,怕對付不了一個手無寸鐵的階下之囚?”長陵挪了挪手中的鐐銬,“既然不放心,那就這麼寫著吧。”
說罷,繼續艱難的書寫著歪瓜裂棗,南絮道:“箐答、聘寧,你們倆盯緊一點,孟姑,你去拿解藥,一分的量,諒她也耍不出什麼花招。”
箐答與聘寧原本就拎著刀站在身後,兩把刀尖直指長陵背心,孟姑不放心,卻不敢抗令,她從袖兜裡掏出一罐瓷瓶,倒出一小粒藥丸來,躊躇再三,總算遞了過去。長陵一口咽下,須臾之間,但覺指尖生回了一點氣力,不多不少,整好夠用來提筆寫字。
她重鋪一張新紙,這次落筆穩了不少,南絮看那字跡周正,心下稍安:“縱使宴歸哥哥察覺出不妥,我拿出這手書,他也不能怪我。”
長陵慢條斯理的書寫著無中生有,隻覺得每多畫一筆,丹田內便能多擠出一絲真氣,是以,但凡是一句能說清的,勢必得囉嗦成三句。
孟姑不耐催促道:“你到底寫完沒?”
長陵正要答話,突然,靜謐的山際突兀地炸出了一聲響。
南絮等人一愕,“什麼動靜?”
箐答:“門主,像是炮仗的聲音。”
“怎麼會有炮仗呢?快、快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