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七十七章:前路(1 / 2)

長陵 容九 7918 字 4個月前

葉麒清醒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

屋內彌漫著草藥的苦澀味, 他吃力睜開眼, 看到破破爛爛的天花板,才反應過來自己人才何處。

不對吧, 他什麼時候來北齋藥鋪了?

葉麒扭了個頭, 驀地發現身側躺著一人, 鼻對鼻眼對眼, 正睡得香甜, 有那麼一刻光景,他幾乎以為自己猶在夢中。

仔細一瞧,她並不是躺在床板上, 而是用斜臥在長條板凳上, 因緊緊的挨著床, 差點誤以為她與自己同榻而寢。

見她沒有蓋被子,葉麒小心翼翼的將自己身上的軟毯給她蓋上,靠近她時瞥見她的唇瓣, 一刹那想起馬車裡的那一幕,本來平和的心境又亂了起來。

長陵聽到動靜,打著哈欠坐起身來, 見葉麒坐在榻上, 眉色一喜, “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還、還好。”葉麒定定望著她, “我們怎麼會在這兒?”

“你不記得了?”長陵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 “昨夜你突然吐血暈倒, 我就把你帶到紀神棍這兒來了, 七叔他們都在外邊等著,你等著,我這就去把他們都叫來。”

“欸你……”他還想說些什麼,手一撈,沒撈著,長陵就這麼推門而出,轉頭就把紀北闌和七叔給喊進裡屋來。

紀北闌給葉麒號過脈之後,吹鼻子瞪眼片刻,道:“你之前受了那麼多罪,一晚上功夫,全都白受了。”

七叔沒聽懂這話,“什麼意思?難道連刮骨針也沒有效果了?”

葉麒偷覷著長陵的神色,看她的反應,怕是不該知道的也都知情了,他心下一堵,打了個哈哈道:“哪有什麼意思,紀老頭兒就喜歡說笑,我昨晚……也就是自己沒留神,眼下就覺得舒坦多了。”

紀北闌深沉的歎了一口氣,他一個鼎鼎大名的神醫,病人再不聽話,也醫治了十多年了,到了束手無策的邊緣,連冷嘲熱諷的話都懶得說了。

七叔自是敏銳,見氣氛如此凝重,不由問:“紀先生可還有什麼其他的法子?”

“能說的,老夫之前都說過了,”紀北闌站起身來,收拾著桌上零零碎碎的銀針藥罐,“內力,你家小侯爺練不成;冰蛇蛇膽,找不著,難不成還指望天上掉下個神仙……”

長陵想到了什麼,騰一下站起來,道:“紀先生,昨夜您說的冰蛇蛇膽需得以離枯草誘之,對不對?”

紀北闌道:“不是普通的離枯草,是以劇毒蠱蟲培育的離枯草……”

長陵往前一步,“同心蠱蟲算劇毒蠱蟲麼?”

葉麒聽到“同心蠱”三個字,呆了一呆,紀北闌也愣住了,“同心蠱蟲乃天下三大奇毒之一,自然是劇毒蠱蟲了……可要培育十年以上……”

“十一年,應該夠了吧?”

七叔驚了一驚,“長亭姑娘,你說清楚,此乃何意?”

長陵一把握住葉麒的胳膊,道:“當年我與付流景齊上北溟峰,為我大哥所采摘的草藥正是離枯草。”

那時懸崖邊至少有七八株狀如花冠紫莖草藥,她隻采摘了兩三株,而沈曜說過,十字崖的蠱蟲是付流景親手放上去的,可是,他們又如何篤定自己采摘的是哪一株呢?

長陵精神一振:“既然是陷阱,為了以策萬全,付流景就一定會在每一株離枯草上都放置同心蠱蟲。”

葉麒渾身震了震,又似乎有些難以置信,“但是過去了這麼多年……”

長陵忙看向紀北闌,“紀先生,若是在十一年前,有人將同心蠱蟲放置在冰山上的離枯草內,這算是您說的培育麼?這期間,蠱蟲會自己離開離枯草麼?”

紀北闌雖聽不懂什麼陷阱、付流景的,隻聽長陵這麼一提,當即道:“冰山之上的離枯草本就是劇毒之草,百年不謝,而同心蠱蟲最喜劇毒之草,一旦沾上草藥,就等同於紮於根莖之內,若真是經過了十一年期,那離枯草上早就遍布蟲卵,生生不息,蠱蟲又豈會離開?”

長陵問:“百年冰蛇曾經在哪裡出現過?”

紀北闌一激動,差點沒掀翻藥罐:“單就民間的史載,除了天山之外,也有人在明永冰川上見過。”

“這兩處山脈雖是一北一西,但距北溟峰都不算太遠,”七叔跟上了他們的節奏,自然而然地接上了話音,“若是今日啟程去往北溟峰,拿到長亭姑娘所說的離枯草,再派兩撥人分彆趕至兩川,一個月之內,未必沒有希望帶回冰蛇蛇膽。”

本以為能做的隻剩料理後事了,突然之間,多了一絲絕處逢生的可能性,屋內幾人的呼吸聲都不免重了起來。

七叔根本等不及了,恨不得立刻插翅飛往北溟峰,紀北闌也敲著拐棍說要一起去,葉麒啼笑皆非道:“紀先生,就您這身板,等到了北溟峰我早就翹辮子了……這事兒,就讓七叔派人去張羅,您隻需要說清如何辨認離枯草,還有如何引出冰蛇就好。”

紀北闌連連點頭:“是了,那我就趕去我荊州煉丹房裡,先把其餘需要的藥材準備妥當,到時若是七先生取得蛇膽,直接帶去就好,如此也不至在途中耗費太多時辰。”

長陵道:“那我……”

“你也彆去。”葉麒斬釘截鐵打斷她的話,“這件事,七叔自然會找更有經驗的人去做。”

長陵看他緊張的,默默睨了他一眼,“你少自作多情了,我本來就沒打算去。”

片刻的功夫,七叔已雷厲風行的離開藥鋪,紀北闌在藥爐忙著熬製接下來一段時日需要用到的保命藥丸,葉麒換了一身乾爽的衣服,與長陵在就近的粥鋪吃了早飯。

一整頓飯下來,小侯爺一反常態地沒怎麼說話,長陵以為他是在為馬車上的“肌膚之親”介懷,想起紀北闌千叮嚀萬囑咐不能再讓他激動,於是輕咳了一聲,道:“昨夜……隻是個意外,你不必放在心上。”

葉麒輕輕“喔”了一聲,沒說什麼。

長陵又多瞄了他幾眼,總覺得他在聽到“離枯草”之後,麵色並無多大喜色,反而變得有些沉默寡言,心中不由有些奇怪,“你在擔心什麼?”

葉麒喝了幾口粥,隻覺得入口淡而無味,索性放下湯勺,道:“蛇膽的事,不要抱有太大的期望,也許那幾株草藥早就被人采摘走了,被大風刮跑了,或者……當初的蠱蟲根本就沒有株株都放……”

他說到這裡,頓了頓,似乎不知怎麼繼續往下接。

長陵這下聽出味來,原來葉麒糾結了一早上,是怕她空歡喜一場。她伸出手,蜷指彈了彈他的額頭,指尖毫不省力,疼的葉麒一個激靈,“哇你乾嘛?”

她對上了他的目光,道:“是誰說過,就算到最後還是徒勞無功,最多也就是接受最壞的結果,何必因為害怕失望而放棄呢?”

葉麒呆了一呆,他望著她那雙澄澈而又堅定的瞳眼,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實在沒有必要如此放不開,旋即一本正經答道:“這麼有哲理有智慧的話,是哪位高人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