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麒將那一遝厚厚的手劄拆了線,單獨拎出三張地勢圖, 對著伍潤扇麵所繪一比較, 果然均有七八成相似, 而這三份地圖的不同之處, 恰恰是在那兩處被漂白的地兒。
“也就是說,這三個地方, 皆有可能是伍潤前輩所示之處?”長陵奇怪道:“即使如此, 這地勢圖的範圍這麼大, 又該如何尋找呢?”
葉麒指著扇麵上的提詩, 沉吟道:“‘胡關萬裡道, 群影向南去, 乘舟聊可望,影照客者心’……這詩與畫都是伍潤祖師爺親手所繪,那情境自然也是他的身臨其境。當先抵達此地,學著詩中所寫那般,先從胡關山道啟程,再途徑江流湖海之處, 乘舟南下, 若能見到後半首詩所提的鬆柏、潭水……也許, 就八九不離十了。”
這個論調,小侯爺原先提過一次,當時長陵就覺得循著山啊水啊的尋秘籍太不靠譜, 如今雖說縮短了範圍, 但這三處地兒一個天南一個地北, 依舊給人一種茫茫天地大海撈針的感覺。
長陵神色一時有些茫然,走了一會兒神,看葉麒站起身來略略彎腰瞧著自己,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樣,長陵莫名道:“你笑什麼,現在是笑的出來的時候?”
葉麒湊近她的臉,“我一想到接下來的日子有你陪我走南闖北,遊曆大好名川江流,那日子快活的就跟神仙似的,怎麼笑不出來?”
“但這找法,不花個一年半載是找不著的……”
“世間之大,我相信續命之法遠不止我們知道的那些,”葉麒淡淡笑道:“我會想儘所有辦法去找,直到找到為止。”
長陵一顆心微妙的跳快幾拍,她不由疑惑道:“你之前都是一副隨時準備後事的模樣,怎麼今日一反常態了?”
“其實,當你告訴我‘誰又能毫無羈絆的活在世上’的時候,我就已經在心裡做下了決定……”葉麒深深望著她的眼,帶著笑意道:“你以救活複仇之路最大的阻礙為賭注,也要救我的命,我又怎麼能令你賭輸呢?”
看他恢複了勃勃的求生欲,長陵竟從心底生出了幾分歡喜,也不去管去東海還是西海的要多久日程了,“好,我們即刻收拾一下,準備啟程,我就不信,我們跋山涉水,將地圖上所有的地方都走一遍,還會一無所獲。”
葉麒一把拉住她,哭笑不得道:“就算走,也不能說走就走啊,武林大會在即,就這麼錯過了,可就真的要前功儘棄了。”
長陵聞言居然挑起了眉梢,“錯過又如何?君子報仇,本就十年不晚,我既然躺了十年,也不在乎多等上一兩年……何況,符宴歸既然活了下來,我們一走,沈曜也就離死期不遠了,不是麼?”
葉麒一愣,“你不想親手……殺了沈曜麼?”
“親手殺他,和親自救你,孰輕孰重,我豈能不分?”
這句話不假思索,毫無遲疑,卻令葉麒的目光一凝——她視複仇勝過自己的性命,而她又視他的命重過仇恨。
“你忘了我們賀家的消息網了麼?這三處地點,我先傳書派人先去打探,飛鷹傳書會比你快馬加鞭快上數倍,而且,可以同時進行。而我們,繼續呆在金陵等七叔的消息,待參加過武林大會之後,說不定就有了現成的線索,能夠直接趕赴呢?”
長陵略一思量,覺得他說的也不無道理,隻道:“但伍潤秘籍,江湖中有不少人都有所耳聞,你能保證派出去的人是絕對安全的麼?若是他們泄露稍許風聲……”
葉麒道:“這不難辦,我自幼宿疾,為了治病勞煩了不少賀家的人力物力,這次也隻說是為我尋找可以療傷的冰湖潭水,自不會有人起疑。”
見長陵仍有遲疑之色,他又道:“何況,去武林大會也未必就毫無斬獲,你難道忘了周沁麼?”
“周沁?她和這事……”長陵忽然反應了過來,“你是說……師父?”
“迦葉師父給周沁的那個錦囊到時必定會發揮作用,我總覺得……迦葉大師也會出現在武林大會上……”葉麒道:“而且你不記得了麼?我和我師父也約好了到時見的。”
近來諸事繁多,堆得長陵腦子轉不過彎來,都差點忘了當時她幫周沁,就是為了見師父一麵,到時有他和迦穀在,說不定能解決葉麒寒冰真氣的禁製呢?
“還是你思慮周全。”長陵一點頭:“那就聽你的。”
葉麒聞言,摸了一下她的腦袋:“這可是你第一次誇我‘思慮周全’啊,我莫不是聽岔了吧?”
他話沒說完,長陵一手戳向他的爪子,“你倒是長了不少能耐啊!”
葉麒一邊逃竄一邊大笑:“沒能耐能讓越二公子聽我的?”
片刻之後,自寢屋中傳出乒乒乓乓的聲響,以及賀小侯爺久違的爽朗笑聲。
路過的賀鬆見不少下人們暗地裡都在竊竊私語,提及小侯爺與荊家小姐不可說的二三事。他越聽越是離譜,不由喝退眾人,望著前方連連搖首感慨道:“色令智昏啊色令智昏,賀家的重擔果然還是得由我來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