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第一三八章:生死(1 / 2)

長陵 容九 9791 字 4個月前

符宴暘萬萬想不到,竟然在逍遙穀內以這樣的方式遇上了自己的“同僚”。

羽林衛, 隻聽命於皇帝的皇城禁軍——這時候出現, 難不成皇上本尊也趕趟來了?

不論沈曜來沒來, 他都不可能“身先士卒”打頭陣, 符宴暘認出了帶頭的都尉, 當即道:“黃大人, 怎麼如此巧, 你們也趕到此地……”

來者根本不給他套近乎的機會,那姓黃的都尉一擺手,道:“皇上有命, 穀內皆是謀逆黨羽,但有所見, 格殺勿論!”

話音方畢, 前排的羽林軍排好隊形架起弓、弩, 二話不說扳動扳機,飛箭如過天流星般迎麵而來!

這時,響若雷奔之聲徒然驚起,忽見溪流從地直躥上天, 無數水珠凝成串,如同一群水蛇咆哮著猛撲而上,瞬間將箭雨衝散而開!

符宴暘難以置信地回首——葉麒雙手空空,驟然一揮, 仿似握著一根巨大而又無形的水鞭, 從整條玉帶高掀而起, 奔騰卷向羽林衛,波如遊龍湧過蒼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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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鐘之前,長陵正在用南華金針為長盛清除餘毒,待見小指的滴血從黯淡變為鮮紅,還沒來得及舒一口氣,忽然間感覺到一陣天搖地動,迦穀忍不住睜大了眼:“外頭那是什麼動靜?”

迦葉絲毫不為所動,他收手回袖,閉目道:“集中心神,為大公子傳功續氣!”

長陵亦知此乃關鍵之際,不論外頭發生何事都不可中斷,她眼疾手快取下金針,與迦穀一左一右兩側推掌,將一陰一陽兩股真氣源源不絕地注入長盛體中。

周沁趕到石門之前,舒老頭兒快一步奔上前去,他和曲雲真聽到這麼大的動靜心中已猜到了幾分,看周沁一臉見了鬼的神色,忙將她拉出幾步問:“是不是有人開了山門?”

“是……我看到一隊軍士進來了,好像是羽林衛……”周沁上氣不接下氣道:“對,是羽林衛,現在小侯爺和符二少在外頭擋著,我也不知他們能否把他們攔下……”

曲雲真不知外頭事,隻不可置信道:“羽林衛不是皇城的禁軍麼?怎會來到逍遙穀?”

周沁懵道:“我也不知道啊……”

她不知道,舒雋在金陵這麼多年,對朝政局勢自也是心中清明:“從金陵到豫州,至少也要提前十日,看來皇上本就有意對武林大會下手……”

曲雲真渾身一震,道:“什麼意思?他知道大公子在這兒了?”

“知不知道不好說,但……”舒雋抬眼望著前方道:“等人殺進來之後,就會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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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個水浪將一撥來人劈了個人仰馬翻。

聽穀外四處蕩著各路兵刃交加之響,可想而知羽林衛早將整個逍遙穀都團團圍住了。

此刻局勢之危,已非一時之智計能夠挽回。

要保住越長盛的性命,隻有一個辦法。

死守山門。

擁入山穀的羽林衛過了半百,符宴暘以劍克敵,勉強還能自保,但看葉麒無休無止地甩出水浪,他忍不住問道:“師父,咱們這樣硬扛還要扛多久?”

葉麒的目光看向天際的斜陽。

迦葉說過,如果一切順利,天黑之前能夠結束。

“看到太陽了麼?”葉麒道:“打到我們看不到為止。”

符宴暘一驚,“打到死的意思?”

“不。”葉麒長袖飄起,反手扇出一道掌風,將剛剛越過他們的十來個軍士掃飛,紛紛落入水中,濺得漫穀珠飛玉散。

他一字一頓帶著涼薄的殺氣道:“就算要死,也要等太陽落山之後再死。”

那一刹間,符宴暘被小侯爺氣場全開的模樣震得心頭一顫。

不僅是他,被死死卡在山門前的軍士們也都骨寒毛聳。

誰都知道賀家的小侯爺是個朝不保夕的病秧子,這些年來遍訪多少名醫都坦言道他活不了幾年,若久不見上朝就連皇帝都要派人詢問一下賀侯是不是已經歸天了。如若傳言不虛……那眼前這位氣勢崔嵬、且狂且戰而又屹立不倒的人又是哪個?

湧入山穀內的士兵已死傷近半,剩下的多多少少露出了退怯之意。

為首的黃都尉亦是高手,他雖知自己絕非賀侯的敵手,但看方才那禦水神功一浪弱過一浪,以及侯爺那張血色全無的麵容,便猜出了對方的功力定然難以持久。

他往前踏出一步,舉刀吼道:“殺!”

那是葉麒生平第一次以純粹的武力對抗殺伐,以性命為注去賭一場前途未卜的勝負。

很多年前,當他還隻是個孩童時,曾聽聞“千軍萬馬壁紅袍,暮陵長虹嘯穹蒼”,便心馳神往著若是上天能給他一副健康的體魄,他必定上陣殺敵,踏鼓聲,馳騁八百裡。

直到那年泰興城外屍骨堆積成山,一騎絕塵終不返,他才深知浮生不堪訴,刀劍從來無情,向來殘忍,人命素來如草芥。

後來,他惜命如斯,為“太平”二字儘極所能,為那些前仆後繼踏上不歸路者多掙一分生機,為延續曾經為他續命者的信念。

如今,他終於不得不承認,上天當真待他不薄。

芸芸眾生,他心為她而憂,時光如梭,她披霞而歸來,幾經滄桑,今日夕陽尤美。

所餘的氣力再無力催動萬花心法,葉麒請出了無量鞭,白衣染成了一片腥紅,早已分不清是誰的血,周沁也悍然無畏地加入了戰圈,三人不約而同分立三點,就這樣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力量生生攔住了來勢洶洶的羽林衛。

落日垂在山門間,將一切籠罩成朦朧的瑰色。

葉麒他愈發承受不住骨髓散出來的疼,他的身體反應都開始遲緩起來,一個錯眼間,還是沒避開暗器,肩頭結結實實紮了一箭。

“師父!”“小侯爺!”

符宴暘與周沁齊聲叫喚,爭先恐後往他方向拚殺過去。

他隻稍稍後退一步,就這麼端站水中央,遙望天邊,周遭的人與景仿佛都開始模糊起來,唯有那太陽斜銜處,如夢似幻,分外的柔和、恬靜。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葉麒將體內最後的內息絲絲縷縷聚攏於丹田,周身一片霧氣燕騰,他知道自己已到了極限,既然如此,何不傾儘全力最後一搏,縱然不能徹底擊潰,至少也讓沈曜知道,天黑之前,就憑這一群酒囊飯袋,是絕無可能闖進來的!

然而,不待他使出絕命殺招,忽然一陣淩厲勁風自他身畔穿過,將剛聚攏衝來的一大波士兵統統橫掃開來,風過無痕的身影盤旋在上半空不過一瞬,就將周遭所有站著的羽林軍撂癱在地。

長陵落到他的身畔,想也不想握住他的手心,一股暖融融的氣流傳入他的四肢百骸。葉麒原本肺腑氣血翻騰,好像滿腹血腥氣隨時都能噴出嗓子眼,但隻是這麼輕輕一握,本來已經糊成一團的視線瞬間恢複了幾分清明。

“我大哥沒事了。”她凝了他一眼,收了手,跨出一步擋在他的麵前,“答應我,你也得給我好好活著。”

葉麒端視著她的後側臉,從耳廓到臉頰還有睫毛上翹的弧度,都好看的賞心悅目。

“好。”他答應了。

長陵彆過頭,眼圈微紅,“隻要可以不死,不許食言。”

“好。”他真心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