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流景篇:當時年少不知愁(2 / 2)

長陵 容九 7601 字 7個月前

付流景啞然片刻,“你……不是找我算賬的?”

“算賬?”她勾了勾嘴角,“先藥人再救人,這筆糊塗賬我是懶得清算,如果你自己想說,我也不攔著。”

她不僅不惱,甚至沒有多問一句“何必要拚命攔著”,此時,月光的光暈照不清她的臉,但是卻剛剛好耀出了她一身灑脫的弧度,勾得他心癢癢。

“糊塗賬……說的不錯,人呐就是難得糊塗,”他望著月色,笑的開懷,“可惜走的匆忙,沒帶酒,浪費了這良辰美景天。”

“你一個腦子隻有詩和酒的人,還敢出來行走江湖?”

“若無江湖,詩和酒怎麼能品出味道來?我自是喜歡劍的,以前小的時候,我爹不讓我學,後來想我學了,他又沒了。”他像是在說彆人的故事,輕描淡寫笑道:“彆人教我,又不上心,我就成了這半吊子嘍。”

她“喔”了一聲,頗為意外地坐起身來,“想不到你還懂劍,反正閒來無事,刷兩招給我瞧瞧。”

“啊?這會兒?”

“怎麼?怕出醜?”

付流景隨手撿起一根枯枝,信手揮舞,倒也未如他所說那般不堪。

枝條如芒,拂風而動,落葉紛飛,襯的他整個人愈發清姿卓然。

她被他勾起了共舞的興致,也拾起一條枝丫,輕盈如燕與他“對劍”。一個洋洋灑灑,一個靈動幻化,高亢時猶如風雨大作,暗回處好比隔紗低語,兩枝合一,竟是難得默契的戛然而止。

付流景看著月光如銀如水的灑在她的身上,不覺喃喃道:“你真美。”

她身形微微一僵,未如想象那般給予他什麼回應,樹枝被隨手拋開,她仰頭看著天際:“我看人都走了,我們回去吧。”

付流景萌心初動,隻把這當成是女孩子的嬌羞,便把這夜美好喜滋滋的藏在心上,想著不妨多留幾日,待尋個時機表明心意,再離開不遲。

他開始嫌茂竹林的木屋簡陋,閒來時做了個能乘涼、能休憩的躺椅,搭了個藤架能遮陽——如果不是時間不夠,他還想釀一壺好酒與她共飲。

這想法他也沒說出口,沒想到她竟帶了一壇香氣馥鬱的桑落酒回來,他傻了眼:“這酒……你從哪兒來的?”

“山下的醉酒翁那兒順來的,看在你這幾日勞心勞力的份上,賞你了。”

他卻不舍得喝,隻聞了聞道:“這桑落酒若是埋上一段時日,會更陳更香。”

她似乎有點意外,不等開口,他鼓起勇氣拉起她的手到樹下,笑道:“一起來藏酒如何?等著桃樹花開,我們再挖出來品嘗。”

她眸光微微一顫,複又很快彆過頭去,“隨你。”

這兩個字聽上去冰冷冷的,落在他心上,卻是暖融融的。

等埋好了酒,她懶洋洋地背過身去:“好了,付公子,天都要黑了,該準備開夥了。”

“好,阿凝。”

她有些莫名轉過頭來,“你叫我什麼?”

“我覺得阿凝很好聽,也比‘教主’更適合你,”他道:“以後,你也彆叫我付公子了,太生分,我不喜歡,叫我阿景可好?”

她呼吸稍稍一滯,故作孟浪一笑,“喲,你這是……看上了本座,要以身相許啊?”

他居然毫不避諱,鄭重其事道:“嗯,以身相許,聽起來也十分順耳。”

“哼,你倒想得美。”她不置可否擺了擺手,不再搭理他,徑自回屋打坐,付流景望著她的背影,忽然覺得這枯木未逢春,自己的心已綻開了桃色。

奈何江湖煙雨,向來緣淺,翌日清晨他醒來之後,已不見她人影,隻有一封簡信在案。

“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當我從未來過,不必再尋。”

付流景握著信,想若無其事的放下,偏偏又放不下。

他將信整整齊齊折好,收入懷中,直往袖羅教而去。

然而袖羅教已被幾大門派掃成一片狼藉,一寸淨土不留。

付流景將整個教上上下下的屍身翻了一遍,都沒有看到她的身影,他鬆了一口氣,想著她必然是逃身而去,又不願連累於他。

他不敢大張旗鼓的找她,隻繪了幾幅她的畫像,遊走於江南,踏破了幾雙鞋履。

就在他以為自己絕不會尋到她時,他找到了她……隻是她已麵目皆非,爛腐在冰冷的土地下。

季子凝的心腹跪在無字墳邊,哭道:“教主是死於越長陵之手……”

他撫著屍身上的寸寸斷骨,以及震碎成花狀的胸腔……

裂骨成花,肉不破而骨破,天底下確是非英雄塚莫屬。

當夜,他收到了家中的來信,信中催促他接近越家,並勸他不要再婦人之仁。

他想,此前大概走了一條歧路,如今是時候回歸正途了。

於是回信曰:定不負族中重托,不光複門楣不歸家。

他沒有繼續逗留,騎上了馬兒,往江東而去。

此路漫漫,邪念已生,初心消逝,輪回甘墮,再見已是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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