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應龍之塚 她的臉被輕輕托起,那少年在……(1 / 2)

“葉鳶。”

……

“葉鳶!”

葉鳶的神魂驟然脫離了冥想境, 軀體也如泅魚猝爾離水般一震,她睜開眼睛,一雙瞳仁最先映入她的視野, 於是她下意識地問道:“你怎麼……”

她又眨了眨眼,漸漸看清麵前的是一張算不上十分熟悉的麵孔, 飛簪從袖裡滑進她手中, 她的思考也在此時完全清明起來,但不等她再說話, 身前的人已開口道:“我從另一側的雲母門來,才擺脫秘境幻象不久便看到了你……葉姑娘,你也被幻境魘住了麼?”

葉鳶打量了一會對方, 沒有發覺什麼破綻,於是轉而笑道:“喬道友, 真是巧遇。”

“算不得是什麼巧遇。”

那少年站起來, 伸出手想拉她起身, 葉鳶隻如蜻蜓點水般稍稍一借力, 很快便錯開了指尖,他似乎也察覺了葉鳶的防備,順勢退開一步,引葉鳶去看身後環形分布的十幾麵雲母門。

看到這樣的布置, 葉鳶心中也有了自己的猜測:秘境前半程大抵是呈扇麵形狀, 最初修士們從扇沿上的各點進入秘境, 而後不同的道路漸漸收束向中心, 彙於兩人此刻所在之處。

“欲取寶器者, 恐怕都會聚集於此。”喬聞說,“從這裡開始,大約就隻有一條路了。”

葉鳶想了想, 又問道:“可是這裡怎麼隻有我們兩人?”

“也許他們被絆住了腳步……”他轉過臉看她,“但他們比我們腳程更快,早已先行一步也不無可能。”

“你說的是。”葉鳶點頭道,“不應再耽擱了,我們快走吧。”

雖然兩人在加緊探境這方麵達成了口頭共識,但不知為何,他們不約而同地並未表現出緊急的態度,喬聞不緊不慢地走著,時不時看看牆麵上的漩渦圖紋,此時它們不再發光和遊動,看去和一般的石紋或壁畫沒有兩樣。葉鳶的腳步則更緩,但她在關注的並非是秘境,而是這少年修士本身。

她的目光從對方的麵容轉到劍鞘,再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這樣的視線對一名修士來說實在過於放肆,但喬聞轉過頭來時,葉鳶仍然沒有收回目光,反而迎向了那雙瞳仁。

“怎麼了,葉姑娘。”他問道,“我身上有不妥嗎?”

“沒有半點不妥。”葉鳶揚起嘴角,“隻是我看著喬道友,漸漸回憶起一件往事。”

這少年果然可愛爽朗,不僅並不計較葉鳶的失禮之處,反而興致勃勃地問她:“哦?什麼往事?”

“隻是一件很小的舊事,因此我也是花了點工夫才想起它來。”葉鳶緩聲說著,先問起了另一件事,“喬道友喜歡聽書麼?”

“閒時願意聽上一段。”他回答道,“如果故事有趣,那就喜歡。”

“我也喜歡有趣的故事。”葉鳶說,“我不僅喜歡聽,還喜歡自己寫……”

喬聞聽了便笑起來:“葉姑娘還寫過話本子麼?”

“被你猜中了,我寫過不少話本子。”

他接著好奇道:“都是些什麼樣的話本子?也是英雄美人的故事麼?”

“可不止呢。”葉鳶說,“我寫的太多了,其中有他界之事,也有此間門之事,有古有今,有虛有實,故事的主角也不隻是英雄美人,還有垂髫稚子與耄耋老者……而我剛才忽然想起,我似乎也寫過一個少年劍客。”

說到這裡,她稍稍一頓,眸光輕掃向喬聞:“我寫的這個少年劍客,他活潑颯爽,執劍天涯,胸懷赤子之心,我心中最好的俠客就是如此……但我才為他寫了一個短章,就陷入了苦悶之中。”

“喬聞”臉上的笑意不變,再問道:“為何苦悶?”

“我煩惱之處在於,我想不出一個適合他的名字。”葉鳶回答,“我總覺得俠客姓喬最好,於是先定下了他的姓,而在考慮名字時,我與一位讀者有了分歧。”

她淺淺地露出笑容:“我想給這少年起名‘聞道’,那人說太過匠氣,他給這少年起名‘聞闕’,我卻覺得不夠輕靈,我們吵來吵去,最後也沒能定下姓名。”

這條通道並不是很長,此時已能看見儘頭的雲母岩門,葉鳶止住話頭,仿佛隻是漫不經心地結束了一樁閒聊,將注意力轉移到兩人當下的境況中來:“這一路上,果真沒有見到一個人。”

她似乎是先思索了一會,然後才向身邊的人問道:“你說他們都去哪兒了呢?”

那少年修士還是一樣的回答:“也許他們仍在我們身後,少時就會追上來了。”

“我卻覺得,一時半會不會有人來打攪我們。”葉鳶說,“所以我們在這裡稍作躑躅,也沒有什麼要緊。”

她在最後一道雲母門前停住腳步,轉過身,望向對方:“你可願意在這裡聽我把話說完?”

他也側過臉來,笑容從那張年輕俊美的臉孔上褪去,那雙眼眸卻從未顯得如此認真。

“好。”他告訴她,“我聽你說。”

“其實,我筆下少年劍客的故事到這裡就結束了,我要說的是我與這名讀者的事。”葉鳶輕笑道,“我之前告訴你,我寫過的故事有很多,各不相同,但我還沒有說過,這些故事中,有的是為彆人而寫,有的是為自己而寫,而最初時,這些故事幾乎全是為了排解孤獨而寫……但不知從何時起,我有了第一位讀者。”

“那位姓喬的少年劍客的故事,就是我為自己而寫的。認真讀過以後,那位讀者問我,我是不是最喜歡像這少年劍客一樣的人。”

麵前的人的睫毛輕顫了一下,問道:“難道不是這樣麼?”

“是,但也不是。”葉鳶凝望著他,“我不是最喜歡這樣的人,而是最希望自己成為這樣的人。”

他們的視線深深地交錯,仿佛有許多言語蘊藏其中,但最終在兩人之間門蔓延的也隻是沉默,直至葉鳶出聲打破了這寂靜。

“許久不見了,小師兄。”她說,“如今你已經可以用劍了嗎?”

在她開口時,麵前“喬聞”的容顏開始變化,在她話音落下時,屬於少年俠客的俊秀清雋已化作了魔境主近乎妖異的美貌。

“想必你已心下有數了,小鳥兒。”蒼舒隱說,“事到如今,你莫非要怪罪我不成?”

“我不能怪你。”葉鳶說,“即使你恨我,我也說不出辯解之詞。”

蒼舒望向她的眸底,仿佛是想探清她的心:“既然你明白這些,那麼阿鳶——當年卻棄這許多而去後,你可曾後悔過?”

“……後來,我的確一直在想,還有沒有更好的辦法。”

她的神情微微泛起漣漪,但這漣漪很快也沉靜下去。

“但也許世事本就難兩全。”她雙眼中的神采與過去沒有半點分彆,“若再選擇一次,我還是會做同樣的事。”

“好。”蒼舒低聲喃喃道,“你果然還是你。”

這怔然隻在蒼舒的臉上停留了很短的時間門,笑意很快爬上他綺麗的麵容:“小鳥兒,你知道我如今是誰麼?”

“我知道,你是魔境主。”

“那你知道我為何來這裡嗎?”

“也許你是來見我的?”葉鳶也笑了一下,“但我想你應該不止是來見我。”

“確實如你所想。在這秘境之中,有我所求的寶物。”

“你要用那件寶物做什麼,會害人性命麼?”

“雖說我並非本意如此……”蒼舒唇角輕勾,“但我畢竟不如你心軟,也不如你仔細,因一些事由傷了旁人性命的情形也是常有的。”

“好,那我最後問你一件事。”葉鳶說,“你把其他修士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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