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三十六章 【二更合一】“我不能去城……(2 / 2)

後頭麵條出鍋,寶畫也進了來幫忙,一起把幾大碗麵條端到了堂屋。

江月一進去,發現熊峰似乎又在盯著自己瞧,總不至於她端個麵也很像他娘吧?

她以目光詢問聯玉,聯玉隻給她使眼色,讓她不必管。

其實熊峰也不是無緣無故亂盯人,隻想著時下的贅婿,頂讓人看不起的,據說有些人家都不讓贅婿上桌吃飯呢。

方才他就是瞧這個,若真的當著他的麵,不讓他家公子上桌吃飯,他肯定把這飯桌給掀咯!

江月還不知道自己剛躲過被掀飯桌的‘劫難’,隻想著熊峰身形過於健碩,若都在堂屋一道用飯,實在逼仄。

而且他嗓門也確實大,沒得再把許氏嚇到,就暫且分桌,讓許氏、房媽媽和寶畫在廂房用,後院受驚不輕的老車夫也自己屋裡吃。

等都分配好了,江月就把最大碗的那份麵條放到了熊峰麵前。

熊峰立著兩個被包起來的大手,笨拙地把麵碗往聯玉那邊推了推,“公子先吃。您吃飽了我再吃。”

方才江月她們進了灶房,熊峰已經把這宅子裡看過了一遭,知道這家人至多也就在村裡算個富戶。

雖現下知道他家公子沒有受到不讓上桌吃飯的侮辱,但想來這樣條件的人家,可能自家精細糧都不能頓頓吃得上,他家公子怕是也沒吃過幾頓像樣的飯。

這方麵不能細想,想多了他又有點想哭。

“不用讓來讓去的,房媽媽擀了不少麵,不夠吃再煮就是了。”

聯玉也有些煩躁,對著熊峰說吃你的吧!

在熊峰大口嗦麵的時候,江月看向聯玉,“我瞧著這個雪一時半會兒停不了,晚上應該得在這兒住了,保不齊明日也回不得城裡。車夫住在後院的小廂房,到底是外人,就讓他單獨一間。你和這位熊壯士住一間,我則和母親她們住一間。你夜間注意一些,莫要著了涼,短時間內也莫要再動用內力。”

後頭還真叫江月給說中了,吃過午飯到了下午晌,這天陰沉得越發可怖。才剛黃昏,便是徹底黑了下來,鵝毛大雪洋洋灑灑落下。

一夜過去,外頭的積雪就已經沒到了人的小腿處,彆說馬車,就算是人行走,都多有不便。

所幸,滯留在村裡老宅,不是旁的什麼地方,城裡的鋪子也早就關了,貼上了年後再開業的告示。

雖然也缺不少東西,但江家人緣好,而且江月手裡也有銀錢,多住幾日倒也不礙什麼。

也就是這日,那暈倒在山路上的小孩醒了過來。

據他所說,他今年五歲,家裡人都喚他成哥兒。

但他並不知道家住哪裡,也不知道家中姓什麼。

許氏輕聲細語地問他為何會跑到山上,他也說記不清了。

江月再次為他診治,確認過他頭部並未受傷,但五歲大的孩子,記不住事情再正常不過,便也沒覺得有何異常。

她讓許氏不用再問,隻道:“等回了城,把他送到官府去,讓官差去給他尋摸家人便是。”

後頭她從廂房出了來,去給家裡下一個傷患,也就是熊峰去看傷,寶畫跟在她後頭一道過去。

“姑娘怎麼說把那小孩送官府呢?”

“他不知道家住何方,也不知道他家大人姓甚名誰,隻知道他名字裡有個‘成’字。光路安縣城,不算這四裡八鄉那麼些村,光城裡的人口就有□□千,他還不一定是路安縣人士,保不齊是其他縣的,上哪兒找他家裡人去?”

江月說著話,已經拆開熊峰手上的布巾,仔細檢查過後,換上新的給他重新包紮。

“從前倒不知道你這般喜歡小孩。是怕他在府衙裡受委屈?我覺得你這擔心多餘,旁人不知道,你不知道穆知縣多麼愛民如子麼?他不會虧待那小孩的。”

寶畫擺手說擔心的不是這個,“可他身上衣服的料子很好,按著畫本子裡頭的劇情,這種撿到的小孩,肯定是高門大戶的少爺。搞不好還是什麼勳貴侯爵家的公子,甚至是皇帝的兒子呢。咱們給他送回家去,肯定能得不少獎賞!”

一直未曾作聲的熊峰聽到這裡猛得呼吸一沉,不自覺地看向一旁的聯玉。

因為在村中實在無聊,且大雪封路不得外出,聯玉已經無聊地翻出了老宅的藏書來看。

感受到熊峰投來的熾熱目光,他好似無所察覺,優哉遊哉地翻過一頁書。

江月隻當時自己因為和寶畫說話,分了心,弄疼了熊峰,便越發放輕了手腳,無奈道:“你平日裡少看點畫本子吧。彆回頭又挨房媽媽的罵。”

從前在江家當下人的時候,寶畫的月錢並不經她的手。

但後頭藥膳坊有了進項,江月也給她和房媽媽一人補了一兩銀子的工錢。

房媽媽想著寶畫漸大,手裡一點銀子沒有也不是個事兒,江月還比她小兩歲了,現在儼然是一家人中的主心骨。

且這工錢也是江月在給一家子置辦完新年禮物後又特地發的,便沒有代她收著,讓寶畫自己管。

這丫頭的手也是真的鬆,得了銀錢跑出去買了好些個零嘴點心不算,還買了一堆新鮮畫本。

等到房媽媽發現的時候,這年還沒過呢,她那一兩銀子已經全部花完。

氣的房媽媽要錘她。

還是江月勸著,說:“照理兒這工錢是該按月發的,但眼下家裡營生剛起步,所以到了這會子才補發。往後營生好了,工錢按月發,您再給她收著。”

房媽媽這才作罷,隻罵了她一頓。

所以寶畫方才沒敢在屋裡提畫本引發的猜測,而是悄默聲兒地跟出來,在外頭跟江月說這些。

提到自家親娘,她連忙求饒:“姑娘彆告訴我娘,我不說就是了。”

熊峰憋到這會兒已經到了極致,忍不住出聲問道:“若說起來,我們公子也是在山中病倒,被小娘子的家人撿回來的。怎麼不說我家公子是什麼少爺、皇子呢……還敢讓他入贅?”

江月還沒說話,寶畫已經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擺手道:“知道你還在給姑爺入贅我們江家這事兒抱不平。但你彆扯了,咱姑爺那穿上龍袍也……”

聯玉神色微變,轉過頭看她。

寶畫突然覺得後頸涼颼颼的,就沒把話說完,轉而說起道:“姑爺那一身傷,又是斷腿,又是內傷。治的時候一聲痛沒叫過,平時裡更是吃喝穿用、衣食住行啥也不挑,比我還不講究呢。反觀那小孩,才剛醒了就說這兒疼、哪兒疼,還吵著說要吃糖、吃點心的。”

江月雖沒接話,但其實也是這麼想的,便也跟著笑了笑。

熊峰張了張嘴,想說也不一定怕疼怕痛、講究吃穿的才是好出身,但到底還是把話咽回了肚子裡。

隻想著這家人不知道才正好,這樣回頭等自家公子養好傷,才好把他直接帶走,省的被黏上了,不得脫身。

…………

大雪一連下了好幾日,到了年一十七的時候,總算是停了雪。

寶畫去村口看了一遭,說已經有人在清掃道路上的積雪,估摸著過了中午,就能啟程回城了。

聽說這個消息,江月和聯玉不約而同地呼出一口長氣。

前頭江月還覺得不過是在老宅住幾日,雖比城裡冷了些,倒也不算難熬。

但誰成想,那撿來的成哥兒在炕上躺了半日後,就已經生龍活虎,活蹦亂跳,一時在家裡的桌椅板凳上爬高爬低,一時吵著要去外頭堆雪人,一時又喊冷喊餓,稍有不如意的,他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兩腳亂蹬,甚至滿地打滾。

擾得家裡雞飛狗跳,不得安寧。

一家子裡頭,最溫柔、最有耐心的當屬許氏,但許氏懷著身孕,其他人自然不會放任那孩子吵著她,便分好了工,每人輪流帶那孩子一陣。

房媽媽帶孩子還算有經驗,寶畫和熊峰則是心智單純,還算能跟他玩到一塊去。

反觀江月和聯玉,兩人都喜靜,也沒心思陪著個陌生小孩玩鬨,就都十分頭疼這個。

總算如今能回程了,也就代表著這苦難終於要到頭了。

兩人呼完那口氣,視線一碰,又不約而同地笑起來。

“什麼走?誰說要走了?我哪兒也不去,就住在這裡!”那成哥兒小旋風似的刮進了屋裡。

他雖隻五歲,但經過這幾日,也發現這家裡實際做主的是江月,所以跑到她跟前一邊嚷嚷,一邊又開始故技重施,撲到炕上直打滾——

之前他都是在地上打滾的,但是叫江月看見房媽媽連夜給他清洗襖子、又再烘乾,好不費勁兒,就不慣著他了,直接銀針刺他腳底板上的癢穴,讓他笑鬨打滾打了個夠。

他便也不敢在作踐身上的襖子,隻敢在炕上打滾。

聯玉本坐在炕上看書,見了他便立刻站起身避到一邊。

江月在收拾自己的銀針,“我們都要走,你一個小孩住在這裡算怎麼回事兒?”

“我不管,反正我不走。我……我頭疼!我還肚子疼……總之我哪兒也去不了。”

“頭疼肚子疼是吧,頭疼紮腦袋,肚子疼紮肚子。”江月笑眯眯地拿了銀針衝他比劃了一下。

成哥兒被嚇得哆嗦了一下,也不敢再裝病了,隻是仍然堅持說不走。

江月和聯玉也懶得管他,反正等東西收拾好了,再把這小東西抓上車送到官府,也就算完了。

誰知道就在兩人收拾好了東西後,那成哥兒卻突然語出驚人道:“我不能去城裡,有人要害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