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第六十章 【二更合一】“大俠再不鬆手……(2 / 2)

她遠行並沒有帶鋪蓋,現下炕上隻一床侯大嬸送來的被褥。

雖說這初秋的天,也未必會讓他著涼,但他剛舟車勞頓地從外頭回來,沒有被褥總歸睡得不舒服。

陸玨說不礙事,“正好還有點公文沒處理完。”

“沒看你帶什麼公文啊,而且黑燈瞎火的……”

“在軍營的時候看過一遍,腦子裡記下了,現下在腦子裡想好如何批複,回去後直接提筆寫上。”他頓了頓,柔聲道:“快睡吧,我守著你。”

驟然到了個陌生環境,且還知道有內奸的存在,江月前幾日確實睡得都不大好。她含糊地應一聲,很快就安心地陷入了夢鄉。

翌日,侯大嬸和熊慧送朝食來的時候,江月才剛起身補塗好臉上的藥膏。

陸玨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

她打著嗬欠開了門。

剛打了個照麵,侯大嬸心疼地直說她臉色差,肯定前一天是累壞了。

熊慧也特彆讚同地忙不迭點頭。

江月聽得好笑,她臉上帶著偽裝膚色的藥膏,哪裡看得出什麼臉色呢?

侯大嬸讓江月把麵條端進屋裡吃,而後就擼起袖子,準備和熊慧一道開始清掃小院。

結果兩人進了門後就傻了眼——

院子已經清掃過,連帶著堂屋裡頭的浴桶倒空了洗澡水,被洗刷過,放到了廊下。

而院子裡的竹竿上,還晾著幾塊抹布。

“你這小娘子,真是半點不顧自己的身子。”熊慧痛心道:“昨天說好把活計留給我們做的,怎麼自己搶著把活兒都乾完了?你可彆和我說,這些活兒都不是你乾的,是田螺姑娘趁你睡覺給你乾完的。”

江月從屋裡出來的開門的時候,睡眼朦朧的沒注意,也是現下才發現家裡的活計都已經□□完了。

她彎了彎唇,也不解釋什麼,隻在心裡回答道不是田螺姑娘,是田螺相公乾的。

…………

江月和陸玨再見麵的時候,已經是五日之後。同樣是入夜後翻牆而來。

內奸不除,兩人的關係自然是能多低調就多低調,畢竟江月醫者的身份已經招來過一次下毒。

再讓對方知道她和陸玨交情匪淺,還不知道要惹出什麼層出不窮的詭計來。

隻是不巧,今日陸玨剛落地,就看到一團黑漆麻烏的東西嗚咽著,撲到自己腿前。

想著是江月的所有物,他沒使內力,隻用巧勁兒把它撇開。

“什麼東西?”

江月開門出來,提溜起小黑團子,讓它安靜,而後解釋道:“是一隻小狼崽,熊慧送我的,說是城寨裡的人去山上采藥的時候撿的,讓我養著看家護院。”

陸玨看著那巴掌大的小東西,好笑道:“看家護院?”

彆說是他了,就算換個垂髫小童來,都能把這小東西一腳踩死。

“狼崽嘛,又不是狗崽,多少有些野性在身上,從小養大才放心。若是大了,我還不敢養呢。白日裡熊慧會找牽狗來給他喂奶,我也不用費心,養就養了。”

江月把小東西放回它的小木屋,和陸玨一起進了屋。

屋裡比他上次來時更逼仄,多了許多雜物。

“都是這幾日軍屬們送來的謝禮,雖不貴重,但也是一份心意,我也不好推辭。”

陸玨的目光在那些東西上逡巡一遭,蹙起眉問:“你這是準備在這兒久留?”

“不然呢?我特特過來了,難道隻住幾天就走?”

“那家中……”

“我之前寫了家書托熊慧幫我寄出去了,這幾日也收到了母親的回信,說家中一切都好。”

陸玨心下還是有些擔心她的安危,不大讚同她久留。

但轉眼看到炕上多了一床疊好的被褥,到嘴的話便也說不出口了。

半晌後,他無奈道:“算了,但且說好,若鄴城失守,我讓你走的時候,你必須離開。”

這是自然,她身上又沒什麼大氣運,也知道要把自己的安危放在首位,便點頭應下。

陸玨坐到炕桌旁,一邊捏著發痛的眉心,一邊掃了一眼桌上的東西。

紙上寫寫畫畫的,字跡倒是娟秀,但畫的東西卻有些讓陸玨看不明白。

“是我畫的草藥圖,咱們這兒不是缺醫少藥麼,我就想著把常見的、能用上的草藥畫下來,讓熊慧他們按圖索驥上山采藥,能采一些是一些。”

陸玨看向那個寫個著小薊草’的圖,無言地挑了挑眉,好像在說‘你確定照著這個圖可以采到藥?’。

小薊草是兩人初相識的時候,江月教他辨認的,到現在還記憶猶新,跟她現下畫的出入頗多。

江月也有些不好意思,她沒學過作畫,原身似乎也沒在這上頭下過苦工,畫出來的東西隻能說勉強有個形狀。

可草藥這種東西,失之毫厘就會謬以千裡。幾日來熊慧他們尋回來的東西,一多半都是不能用的。

城寨裡的大夥兒都是貧苦出身,不認得字,更沒人有超過她的畫技。

江月也正苦惱這個,所以到了夜間還在下苦工。

陸玨解開肩袖上的皮扣,活動了一下手腕就把紙筆接到自己眼前。

江月做到另一頭,幫著研磨,好奇道:“說起來,我之前聽人說,你自小是個武癡,根本不會舞文弄墨。可我知道的你,既會算賬,又寫的一手好字,還會畫畫……”

陸玨筆下不停,幾筆就勾勒出小薊草的具體模樣,“你跟衛姝嵐打聽的?”

江月認得的京中、能打聽到他消息的,也隻有衛姝嵐一人了。

“是的。”

“她其實也沒打聽錯,我從前在人前從不弄這些。畢竟……”

畢竟一個武癡,尚且能成為皇帝手中的一柄劍,朝廷的利器。可若是一個文武全才,且不說皇帝會如何,其他皇子肯定都要坐不住。光一個生育了八皇子的胡皇後,就已經讓他疲於應對。再多來幾個,他也未必能活到現在。

江月雖不知宮中具體情況,但也能猜到一些。侯源那樣的,母親眼睛不好,他幼年都過得那般艱難。陸玨生母早逝,又生在皇家,境況的艱難程度肯定是有過之而不及。

“還好這些東西也不難,私下裡抽時間看看學學,也就會了。”

這話就有點拉仇恨了,江月既無語又好笑地覷了他一眼。

卻看見他時不時揉按眉心,眼底也是一片濃重的青影。

想想也是,他離開軍中時日已久,多的是要處理的事務。

而且現下熊慧也不把江月當外人了,很多事情都會說給她聽。

皇帝終於鬆了口,承認了平民軍是正規軍隊,給了軍餉和糧草。

但所謂將在外軍命有所不授,朝廷的軍隊裡頭派係林立,平時忙著內鬥,突然多了一支和他們平起平坐的軍隊,還都是窮苦百姓組成,自然會惹來不滿,暫時停止內鬥,一致對外。

他們當然不看違抗皇命,卻不妨礙暗中使點絆子,例如將朝廷分發給平民軍的糧草延緩幾日。

都需要陸玨出麵斡旋。他再厲害也是人,會累會疲倦。

“我來給你按按?”

畫畫不是她的強項,推拿卻是。

江月說著便起身坐到他身後,抬起手,伸直胳膊,給他揉按穴位。

柔嫩的指尖恰好好處的在穴位上揉動,陸玨舒服地輕輕喟歎一聲,問起說:“你覺得‘重明軍’這個名號如何?”

他一手組建的軍隊,之前不被朝廷任何,便也不好起軍名,隻稱作平民軍。

現下情況不同,也該起個響亮的名號了。

江月沒想到他會同自己商量這麼重要的事,想了想說:“重明鳥是上古神鳥,傳聞其可以嚇退妖魔鬼怪,保護民眾安寧不受侵犯。我覺得很好。”

“嗯。”他應一聲,半個時辰,就畫完了他前頭幫江月收過的常見藥材。

看他畫完,江月也停了手。

陸玨放下筆,懶懶地道:“怎麼,這就卸磨殺驢了?”

江月好笑道:“沒有,我就是看你累了,想讓你早點歇下。”

說著,江月把手伸到他眼前,為他輕按眉上的攢竹穴。

他乖乖地偏過臉,閉上眼睛,任由她揉按。

少年皇子和小城裡的贅婿,麵容並沒有什麼變化。一樣的昳麗清俊,眉目如畫,睫毛纖長濃密。

閉著眼的時候,徹底收斂鋒芒,像院子裡的小狼崽似的,乖乖的,讓人忍不住想摸摸他的腦袋。

很難想象,這樣一個人,按著此方世界的原有軌跡,會成為一方人神共憤的暴君。

江月一分神,手下不覺就放慢了速度。

“累了?”陸玨睜開眼詢問。

毫不意外的,江月細細描摹他五官的目光來不及收回,同他四目相對。

她略有些慌亂地避開目光,使勁兒為了他揪按了兩下,“確實有些累了,暫且這樣吧。”

兩人各去洗漱休息不提。

第二日清晨再起身,江月發現陸玨居然還在。

熊慧同她說過,軍中是五日一輪休,軍士可以進城歸家,放半日的假,午飯前回軍中報到。

陸玨以身作則,和一眾將士同吃同住,應也是按著這個時間休沐。

江月就沒有喊他,放輕了手腳起身。

她剛把臉上的藥膏塗好,就聽大門被人拍響。

想著是熊慧或者侯大嬸來了,江月快步出去開門。

沒成想,門外站著的卻是侯源。

半大小子爽朗笑道:“今日我休沐,替我娘給你送朝食,另外還聽我娘說你屋裡衣櫃的櫃門壞了,帶了家夥什來給娘子修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