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六十八章 【二更合一】“他和我,有……(2 / 2)

彼時陸玨身受重傷,又要遭嚴刑拷問,稍微把握不好尺度,就容易使其身死。

所以每日早晚施加刑罰的時候,巫醫衡姣都需到場。

不知何時,衡姣對陸玨動了心,替陸玨求情之後,又提出用迷心蠱控製陸玨。就像‘招攬’前朝將領那般,將陸玨納為己用。

“本來嘛,我族和姓陸的祖上結了那麼大的梁子,我肯定是不願意的收服陸家子孫的。架不住我那傻妹妹一個勁兒地哀求,族中長老也被她勸服,便隻好應承下來。結果居然發現我那蠱蟲對他無用,進入到他的血脈之中後,瞬間就會平靜死去……”

江月閉了閉眼,儘量不再讓情緒外露。

那極樂教主聽了半晌,沒再從她的呼吸中聽出什麼不同,接著道:“沒想到經過我父親和我改良了數十年的迷心蠱,還會懼怕高熱以外的東西,那我可就來了興致了,用他試了好些個我從前想過、卻未曾實驗過的蠱蟲改進辦法。衡姣長留地牢,直到那日……”

那日丘黎族中一個德高望重的長老溘然長逝,族中要緊之人都前往吊唁。

衡姣特地送了些飯食去給陸玨。

二人交談之間,陸玨從衡姣的話語中套出了消息,得知地牢的守衛比平時鬆懈。

他默不作聲地扭斷了拇指,從鐐銬中脫出雙手,挾持著衡姣出了地牢。

誰能想到身受重傷、經過了連日的嚴刑拷打,還先後試了那麼些千奇百怪的蠱蟲的陸玨,到了那會兒還能有這樣的戰力呢?

等到族中其他人聽到消息的時候,他已經準備突破城門。

“你說他是不是個怪物?”

江月語氣平平地道:“他一切都是為了活命而已。比起他,你這種人才是怪物。”

那極樂教主哈哈笑道:“不不不,你還沒聽到故事最後呢!”

“我族固守彭城,守衛再鬆懈,城門口必然還是有重兵把守。陸玨如強弩之末,本沒有突圍的可能,是衡姣甘心被他挾持,護在他身前,以下任族長的身份,命令守衛開城放人。等我趕到之時,陸玨已經到了城門外頭,準備上馬。我那傻妹妹卻跟著坐到了馬上,還特特坐在他身後,使其餘人不敢再對著他後背空門放箭。”

他說到這兒便故意止住了話頭,賣起了關子。

江月也不開口,默不作聲地跟著他接著前進。

僵持了半晌,極樂教主繼續道:“後來啊,衡姣還給我們傳過一次信,讓我們不必派人尋她,她其實也並不算被強迫,就是心甘情願跟著陸玨走的。不然以那丫頭的武藝,傷重的陸玨也未必是她對手。她多天真啊,還說等她想辦法治好陸玨的傷,就會回來……可惜啦,後頭她確實是回來了,回來的卻是屍體。”

“她的死狀你是沒瞧見,整根脖骨都讓人扭斷了,死前臉上還帶著驚愕之色,死不瞑目,被棄在早先咱們經過的亂葬崗中。所以你前頭問我是不要要挾持你,我說不是,畢竟我可沒準備擰斷你的脖子、再把你拋屍亂葬崗呀!唉,你說她自小就在族中長大,並不認識族外之人,會武又擅使毒,什麼人能在她沒有防備的情況下,這麼輕而易舉地殺死她呢?”

答案不言而喻,昭然若揭。

江月沉吟半晌,開口道:“衡姣既是你族巫醫,又是下一任族長,幫著煉毒、養蠱,便不算什麼無辜之人。陸玨騙她確實不算光彩,可若不以這種非常手段,那麼現下屍骨寒涼的便是他了。何況這些都是你一麵之詞。”

“傳聞中悲天憫人、濟世為懷的醫仙娘娘呐,跟我想的委實不同。”那極樂教主老神在在地歎了口氣,很快又帶著興奮的語氣道:“希望你過幾日,還能堅守這般想法!”

從地宮出來的時候,二人已經出了鄴城,來到了彭城附近。

江月被大亮的天光刺得閉上了眼。

再睜眼的時候,那極樂教主已經不知道從何處扒拉出一身黑袍,罩住整個身形,臉上也戴好了麵具,甚至整個人都高壯了幾分,不再是那瘦弱矮小的模樣。

他放響鳴鏑,很快便有人前來接應。

江月聽到領頭之人正跟那極樂教主回報道:“您回來的正及時,敵軍動靜不小,預計今晚就要開始攻城,族中其他人已經按您的吩咐分批離開。現下城內還有……”

不等江月聽更多戰局部署,一個高壯的女子已經推搡著江月去往一邊。

那極樂教主抬手示意下屬等會兒再彙報,不悅的對那女子道:“醫仙娘娘是我請來的貴客,不許無禮!”

那女子諾諾稱是,不敢再對江月用強,仔細地將她雙手捆住,給她眼上蒙了黑布,扶著她上了馬車。

一行人很快進城,等江月眼上的黑布被揭開的時候,已經身處一間舒適的屋舍之內。

在地宮之中步行了數日,江月實在有些熬不住了,立刻找地方合眼休息。

至於極樂教送來的飯食,她一口沒敢碰,隻服靈泉水,雖不頂餓,卻也不會讓她餓出毛病來。

天色發黑的時候,江月依稀聽到了那道近來最為熟悉的腳步聲。

她咬破舌尖,強迫自己清醒過來。

那身著黑袍的極樂教主,似乎並未想到她這會兒還能這般有毅力,帶著些驚訝地笑意說:“醫仙娘娘一路上辛苦了,本不該這會兒來打擾你的,隻是好戲眼瞅著就要開場了,快隨我來吧。”

江月也被罩上一身黑袍,黑袍之下的雙手依舊被反綁在身後,嘴裡被塞進了一大塊布團。

她步子踉蹌,但那極樂教主卻並未催促,耐心地領著她出了宅邸,到了城牆之上。

天色昏暗,城牆上立著數百兵卒,火把明亮。

而城外,黑壓壓一片軍馬正在緩緩靠近,自然就是陸玨率領的大熙的軍隊。

“趕上咯!”那極樂教主輕快地笑了一下。

話音落下沒多久,熙軍已經兵臨城下,一小隊人馬護送著為首之人上前,停在城牆下百步開外的地方。

江月聽到陸玨的聲音順著風傳來。

少年皇子身著玄色鎧甲,聲音不緊不慢,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漫不經心,“衡襄,你已是窮途末路,可願歸降?”

真名喚作衡襄的極樂教主點了江月的穴,從暗處上前一步,將她遮擋在身後,同樣不怎麼上心地應道:“陸玨,都這時候了,我若歸降,你可能放過我,放過我的族人?”

“自然是不能的。”少年皇子沒有半分猶豫,言笑晏晏地道:“隻是例行章程,走個過場罷了。”

衡襄一陣狂笑,隨後對著手下士卒抬手。

沒多會兒,一隊士兵就押解著一群衣衫襤褸的百姓上了城牆。

這些人便是極樂教的死忠,即便聽說了自己服下的‘聖藥’乃是蠱蟲,仍不為所動,也未曾被前頭陸玨安插的人手順利帶走。

隻是現下母蠱已經遺失,他們有的還在嚷著‘永生極樂’,更多的卻是已經恢複了一些理智,哭嚷著求饒。

城牆上哄鬨一片,衡襄抬手,讓人把哭嚷不休的百姓的嘴堵上。

“這樣吧。我們談個條件,我每日放一百個百姓與你,你便再寬限我一日。城中百姓約莫還有上千,十日之後,你再帶兵來攻如何?”

這對陸玨來說,可以算是穩賺不賠的買賣。戰局僵持已經數年,十日的時間實在不值一提。

而衡襄率領的叛軍山窮水儘,十日的時間並不足夠改變什麼,至多隻來得及多安排一些心腹出逃。但到底彭城前後的城池都在大熙軍隊的控製之下,能順利出逃的人數也委實有限。

且隻要失了彭城,叛軍再沒有易守難攻的城池可以依仗,就像昔年聖祖禦駕親征之後,他們隻能如喪家之犬一般,龜縮回極北苦寒之地。

江月奇怪地看了身前的衡襄一眼,覺得這瘋子不至於這般良善才是。

難道是還有什麼後手,準備在最後這批百姓中動手腳?

她苦思了一瞬,卻聽破空聲驟然響起。

不遠處一個口中塞著布團的老者直接被射殺,委頓在地。

城牆之下,少年皇子悠然地收了弓,“你有什麼資格同我談條件?”

在衡襄張狂的笑聲中,江月清楚地聽到,陸玨嗓音冰冷的吩咐道:“一個不留!”

鋪天蓋地的箭雨瞬間急射而來,衡襄格擋開射向他的箭矢,拉著江月急退到人後。

城牆上的叛軍都是久經沙場之輩,司空見慣地各自格擋躲避。

而那些被捆著麻繩、手無寸鐵的百姓則紛紛中箭,橫屍當場。

衡襄附在江月耳畔,先怪聲怪氣地模仿著江月的語氣:“他與你不同!你才是怪物!”

又詢問道:“醫仙娘娘,我且再問你,他和我,有何不同?”